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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滄看著他。

宴明舒和他對視,重複:「走吧。」

蒲滄一開始沒動,宴明舒微微用力拉了下他的手,他就順著這個力度站起來。

蒲滄已經站起來跟上了,宴明舒也沒放開,依舊牽著他的手,一步步往前走。蒲滄也沒有提醒,手指在空中懸了兩秒,試探著放到宴明舒手上,握得更緊。

夕陽照過來,宴明舒微微眯眼,把速度放到最慢,順著陽光的方向往稻田的方向走。

要說他對水稻有什麼執念,也不是。離開山村回到自己家裡,他能吃到各種各樣的米,勁道Q彈香軟,很快就把對新米的執念忘到腦後。最多就是頭兩年每到豐收的季節,都會想到背信棄義沒給自己新米,還和自己失去所有聯繫的蘇林平。但時間流逝,他也越來越少想到對方,在得知對方是被接回城裡過好日子時,更不會想了。

也就是發現蒲滄是蘇林平,開始對他的過去萬分在意,忍不住想起那個夏天,還有食言的承諾。

如果自己那年多留了半個月,現在會是什麼樣?

終於到了田埂上,宴明舒鬆開蒲滄的手,可蒲滄的手指還搭在他手背上,把他的手牢牢圈在手心裡。

宴明舒看看還疊在一起的手,再看蒲滄。

蒲滄這才緩緩鬆開。

宴明舒拿了兩把鐮刀,遞給蒲滄一把,問:「你會割水稻嗎?」

蒲滄:「不會。」

「我也不會,試試。」

宴明舒說著,率先走到稻田。

五分鐘後,他拿著自己好不容易割下來的一把稻穀,默默懷疑人生。

長長的稻葉划過手臂,留下一道道的痕跡,刺刺痒痒的。而腳下是濕漉漉的泥地,很難下腳不說,還有其他客人收割後留下的穀茬,極其頑強的頂著鞋底,硌著他的腳心。

其他客人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動作慢吞吞的,彎腰弓背費勁割稻杆,直起身時還會因為腳踩在泥地里拔不出來而踉蹌著跌倒。

宴明舒看過這些同樣生疏的客人,很快從稻穀地里看到蒲滄。

蒲滄動作不快,動作間透著種熟練過頭的麻利,一手把住稻杆,另一手拿鐮刀割斷,反覆幾次後就把稻杆捆成一束,放在一邊。

宴明舒走到他身邊,蹲下把他捆成一束的繩結解開,把自己割下來的那一小把稻穀和蒲滄割好的那些放在一起。放好後,他看著充當繩結的稻杆,試圖打結。

扭了幾下沒繫上,反而把稻杆掙斷了。

宴明舒看著斷開的稻杆,再看蒲滄。

蒲滄放下鐮刀,過來重新捆上。

宴明舒看著他利落的動作,告訴他:「我十八歲那年去山村支教,那邊的水稻是七月熟的,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看到種在地里的水稻。」

蒲滄眉心微隆,沒說話。

宴明舒接著說:「我那時候住在一個小孩家裡,他家裡只有他和奶奶,奶奶病了,家裡的活都需要他自己干,我住進去之後他還要照顧我。我原本想住到水稻成熟之後,和他一起豐收,就算不會地里的活,好歹還能給他做個飯,結果第一次嘗試就把人家廚房給燒了。」

蒲滄垂著頭,始終不說話,把稻穀全部捆好並摞在一起,拿起鐮刀又要去割稻穀。

宴明舒拉住他的手:「這麼多應該夠吃一頓吧?」

話題轉換,蒲滄終於肯給出回應:「夠。」

「那就別割了,我只是想試一試。」

宴明舒把蒲滄手裡的鐮刀接過來放到一邊,手指無意識摸著他的手心。過了這麼多年,手上的繭子早已褪去,但凍瘡和年少時做太多活導致厚實的手掌,都還在提醒著過去。宴明舒看蒲滄的手,小聲說,「因為我沒能留到水稻成熟,也不知道他後來經歷了什麼。」

手心被輕輕摸著,濕漉漉的癢意。蒲滄攥住那根手指,忍不住握得更緊。

宴明舒任他牽著,好一會兒才把手拿出來,俯身抱起地上那些水稻,說:「我們出去吧,要怎麼把米粒弄出來?」

沒做過這種活,把那麼多水稻抱起來,亂蓬蓬的稻葉遮住全部視線,一時不察就踩到淤泥里,腳一滑,腳踝折成九十度。

好疼。

他表情都扭曲起來,轉換重心想把腳放平,但稍微一動就是錐心的刺痛。

水稻被拿起來丟到一邊,蒲滄眉心隆起,扶住他的肩膀把他整個拉起來:「怎麼了?」

「扭到腳了。」

因為蒲滄的攙扶,腳從泥地里拉出來了,但實在太疼,腳踝還是歪到一邊,宴明舒一時沒敢動。

蒲滄蹲下看。

來的時候沒想到會下地割水稻,宴明舒帶了些花里胡哨的潮牌服裝,就連鞋也都是好看多過實用的白色板鞋。現在整個陷在泥地里,髒兮兮的。就連白色襪子上都沾著泥,裹在腳踝上,能看到細瘦腳踝折出誇張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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