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微說:「只是一個假設, 我才十八歲, 結婚太遙遠了。」
裴敘不肯隨意揭過:「你一想起結婚的假設,就是Eden作新郎。」
「畢竟他是我男友。」
「呵。」
裴敘輕輕出的那口氣,像喝醉了似的,沒意義, 純情緒。
他說:「我不結婚,你這輩子都別想有嫂子。」
這聲落地鏗鏘,宛如千斤重的鐵石, 在蔣時微心上砸一個坑。所幸這次不是窒息感,而是越來越堅貞的信任。
裴敘真的喜歡她。
我的念念不忘有回聲了嗎?
經年沉疴,如今可以痊癒了嗎?
她後來在路上對裴敘說了一千一萬遍:「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裴敘問:「你包括Eden?」
她說:「不知道。」
裴敘要抓狂,想發瘋,下了車走回小樓還在無聲流淚。
他所有朋友都說蔣時微聰明,今兒他算見識了。
少時他對時微大言不慚什麼「忘了誰也不會忘記你的事」「只要你開口,我什麼都願意」「也愛你」……原來就是這樣蜜里裹著刀。
還不如一刀刺穿心臟,那樣乾脆利落、死得痛快。
梁媽見他悲傷得天塌地陷,心疼地上來抱住:「敘哥兒節哀。」
他爺去世這件事,在醫院早都哭夠了,這兩天頂多眼眶紅,不至於還像小孩子一樣大哭。
但現在他就想大哭,抱著梁媽說:「把我也埋了吧,跟我爺埋一口棺材裡行嗎?」
梁媽「哎呦哎呦」急夠嗆:「說什麼胡話呢?把你埋了,咱家小姑娘怎麼辦?」
他一臉無奈:「合著我不死就為了照顧小姑娘?」
梁媽:「話也不能這麼說。」
蔣時微在一旁:「梁媽,我能照顧好自己。」
裴敘應激:「不成,我活著就是為了照顧你,不然我死了得了。」
時微:「……」
念他剛失去親人,蔣時微懶得跟他較真,隨手拍他肩背算安慰,兀自走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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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時微要歸家,梁媽一早打掃好屋子,在茶几、床頭櫃都擺上新鮮現剪的花兒。
小套間陳設不變,只多幾瓶清新的碧綠洋桔梗、混色繡球和馥郁的茉莉花。
時微進房門,看見搖搖晃晃的掛繩千紙鶴。
暗戀苦楚像上輩子的事,她甚至以為是一場噩夢。推開陽台門,裴敘在樓下跟園丁大爺插科打諢,好似從未離開過。
過了會兒,裴敘徒手掐一把粉薔薇:「這花兒開得好啊。」
大爺:「這是梁媽留著給小小姐做香水的呢。」
裴敘:「哎呦,對不住,我借花獻佛去。」
那長腿一邁,沒兩步路,男人就從樓下到了蔣時微跟前。
進屋一瞅,到處是葳蕤夏花,根本不缺他一把薔薇。
他徑直把花遞給時微,時微隨手接了插花瓶里,屋子成了小花園。
整個裴宅四處飄白布,只有蔣時微這裡,按照裴老的遺令不掛。
時微坐在陽台軟椅,安靜下來,不知該和裴敘說什麼。
裴敘望遠天,層疊古樹,落霞逐漸展開畫布。過去習以為常的傍晚精緻,重逢後突然覺得格外孤寂。
到晚飯時間,梁媽把小餐桌擺到陽台,默默上好菜就走出去。
裴敘說:「以後,我再不會被叫去主廳吃飯,留你一個人了。」
蔣時微梗了一下:「這算什麼好事嗎?」
裴敘笑:「不好不壞。」
時微沒胃口,呆坐在原地,沒有上桌的意思。
忽而,她眼淚狂涌:「我這兩年一次都沒回過家。」
因為她在跟裴敘賭氣,她想遠走高飛、徹底戒斷。於是她連爺爺也不見,最多打個視頻電話問候。
現在想來,她好像個小白眼狼。
裴敘看懂她的愧疚,慢騰騰從椅上起身,舀了兩碗湯擱在桌面。
「爺爺走前交代過幾句話,他讓我……娶你。」
時微雙眼圓睜,猛然回頭看向裴敘。
裴敘慢條斯理說:「兩年前你一臉悲戚模樣走進他書房,那會兒他就猜到你喜歡我。他第一反應是暴怒,怪我作哥哥的沒把握分寸,誤導了你。第二反應是這事傳出去不好聽,咱們裴家給世家養孩子,心思純正,不是當童養媳的。」
蔣時微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裴敘還要頓一下才接著說:「可是過了一年多,他不知怎麼想通了,覺得把你留在我身邊很好。」
裴老的原話是:「混小子,你惹的禍你自個兒收拾,只要記住一句:對得起你蔣姨嵐叔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