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時微走在石子路, 左腳剛邁上檐下木梯, 耳畔忽然清亮。
「Baby——」
花香比人先到, 時微眼前驀地出現一捧玫瑰。目光往上移,男人翠榴石一樣的眼睛盛滿歡欣, 正對她彎起。
蔣時微莫名眼酸。
Eden穿白短袖, 身上噴時微送他的香水, 淡淡的檸檬海風味, 聞一下就能回到他們共有的數個南歐夏日。
「對不起, 」Eden俯身抱住她, 用力收緊雙臂,「我本該早些來找你,陪你度過艱難的時光。」
時微在Eden懷裡小幅搖頭:「沒關系。」
Eden抱著久別的戀人,雙手在她背上摩挲,一刻也不想分開。
餐廳侍者走到廊下,手提茶壺和薰香, 默默站住了。
時微聽見腳步聲, 輕輕推開Eden:「先吃飯吧?」
餐間裡設金漆屏風,另一面朝向院子,自然風穿堂而來,捲起淡淡的苦檀香。
著木屐的侍者布全程鞠著身子, 布好餐食就下去了。
Eden不動筷,好似看著時微吃飯,他就很滿足。
時微笑說:「嘿, 太久沒見面,你該不會忘了怎麼用筷子吧?」
「我怎麼會忘,」Eden眼睛亮得像星星,「想念你的時候,我總是在吃中餐,整個巴黎的中餐廳我幾乎都去過一遍了——也就是說我每天都想你。」
這麼濃烈的感情,時微也曾有過的。比如裴敘隨口提起某家淮揚菜做得好吃,她下了課,跟司機說繞個路,給哥哥打包吃的去。
一樁樁一件件,隱入生活的細枝末節處。只是她不能表達,要把自己縮得很小,躲在角落裡。
她有些羨慕,也有些欽佩。
「從剛才開始,」時微淺笑,「你一直在說想我,我已經知道了。」
Eden突然嘆氣:「但我永遠說不夠,親愛的,我一想到你將成為我的校友我就高興得睡不著覺。」
蔣時微依然溫溫柔柔地看著他:「你睡不著覺的時候,也許我也在想你,那是北京時間的白天。」
「噢天吶,」Eden驚呼,「這是你第一次對我說這麼可愛的話,謝謝你。」
蔣時微恍惚了。她沒對Eden說過情話嗎?或許吧。她說得最多的是謝謝,這回換成Eden對她說謝謝。
她只好找藉口:「你知道,中國人通常比較內斂。」
Eden說:「是的,我理解,並愛你的一切。」
時微的鼻子又酸了,低頭夾蝦肉吃,掩飾不自在。
吃完飯,他們轉去後院閒坐。
榻榻米一半在檐下,矮桌擺著清酒和小食。午後溫度升高,青石地板下卻冒著冷氣,緩解了盛夏悶熱。
Eden問:「我以後可以擁有一座這樣的院子嗎?」
時微說:「我有一座。」
「那太好了,」Eden笑著,「我可以成為這座院子的一個男僕。」
蔣時微喝一口冰涼的酒,搖頭:「打理院子要花很多時間,你做男僕去,誰來陪我聊天呢?」
Eden:「我一邊澆花一邊和你聊天,相信我,我可以做得很好。」
時微「噗嗤」失笑:「不要,你可從來沒澆過花。」
比起裴敘,Eden的少爺做派隱匿的多,但不代表沒有。他唯一會做的家務就是下廚,還是為蔣時微學的。
在酒莊別墅時,蔣時微見到分工細緻的僕人們,連袖口都有人幫Eden挽,只需他抬手示意。
現在這個人說要給時微做男僕。
「我可以學,」他不著調地開著玩笑,「認識你之前,我不會烹飪。認識你之後,我能烤出世界上最好吃的布列塔尼餅。」
蔣時微沒轍:「我需要考慮,你應該留在花園還是廚房。」
Eden:「只要留在你身邊。」
時微:「天啊……」
她的男友是情話大師,她根本沒有招架之力。
為緩解侷促,她只能一遍遍低頭抿清酒,慢慢喝到眩暈。
剛好Eden要倒時差,湊近她耳邊說:「我們去小睡一下?」
餐間隔壁是茶室,有一方鋪著軟墊的竹榻。
Eden公主抱起蔣時微,轉身走回茶室。竹簾拉上,室內昏暗,時微迷迷糊糊找到一個好靠的「枕頭」,很快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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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敘把車停院外胡同口,給裴琰打電話,說今晚的飯局不去了。
裴琰問:「理由?」
裴敘拖腔拿調:「上回見顏莉是什麼光景?吃完飯,轉頭我就挨人打。」
裴琰:「又不是顏莉打的你,怪到人姑娘頭上?」
裴敘:「是啊,顏小姐也算無妄之災了,因為我……你可別笑啊,我其實有心理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