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寡人派幾個人跟著他就是。」嬴政放下茶杯,一雙黑眸幽深而又晦暗,明明那般平靜,卻無端端讓人生出了一絲涼意。
為了不讓自己的心思輕易被人洞穿,嬴政早已學會了如何克制自己的表情。
他情緒極淡,但從他的眼神中,李令月能夠感受到他情緒的細微變化。
一個從未被嬴政放在眼中的近侍,竟敢如此挑釁嬴政的權威,這無疑令這位年輕的秦王感到不快。
但嬴政也不至於因為跑了一個趙高而大動肝火,畢竟,只要他想,他隨時都可以把趙高給抓回來。
趙高不是重點,興許嬴成蟜才是。
李令月試探性地開口道:「趙高這等小人,人人得而誅之。陛下若是想要保全公子成蟜,便不該由著趙高接近公子。」
嬴成蟜本就有些小心思,是嬴政臨時更換了他的封地,將他在長安鄉的勢力拔除了大半,他才不得不暫且沉寂下來。
若是任由趙高接近嬴成蟜,趙高為求自保,定會竭盡所能勸嬴成蟜造反。嬴成蟜若成功了,趙高便不必再東躲西藏,即便嬴成蟜失敗了,他也可趁亂離開秦國。
如果嬴政當真想保這個弟弟,就該將他嚴格管束起來,不該給他犯錯的機會。
嬴政卻眯了眯眼:「寡人已經給過嬴成蟜一次機會了。若他這次能不被趙高蠱惑,他從前做的那些事,寡人便既往不咎。若他賊心不死,便和趙高一起上路吧!」
「陛下心中有數便好。」秦王如何處置叛變的下屬和弟弟,李令月不好插手,她很快就將話題轉移了開來:「接下來,陛下還想知道些什麼?孤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寡人想知道,在後世之人眼中,大秦因何而亡?僅僅是因為趙高跋扈,秦二世昏庸殘暴麼?」
因這次話題的主角是趙高,李令月便著重向嬴政講述了趙高在滅亡秦國國祚一事上的「豐功偉績」,其他方面甚少提及。
但嬴政卻敏銳地察覺到李令月話語中的未盡之意。
秦國自秦襄公護送周平王東遷立國以來,至秦朝立,而後二世而亡,國祚延續五百六十三年。
僅僅是一個昏庸的君王與一個跋扈的權臣,便可讓秦國五百六十三年的國祚徹底斷絕麼?
看看隔壁那魏趙韓等國出了多少代昏君,即便他們把國家折騰得烏煙瘴氣、國力衰微,亦能苟延殘喘那麼長時間,為何強悍如斯的大秦在那秦二世手中不過短短三年便亡了?
始皇帝的那個秦朝,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朝代的興亡是一個很大的話題,後世之人觀點不一,孤也只能與陛下分享一下孤的看法。」
李令月道:「君王昏庸,佞臣當道,是秦亡的直觀原因,然而根本原因,卻在於陛下試圖以戰時之法,治理大一統之國。」
嬴政愣了愣:「寡人?」
「是。」李令月點頭:「秦朝滅亡的隱患,從其建立之時,便已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