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惡狠狠地瞪向賀崢,「還沒請教你誰啊你?」
人人愛八卦,舞池裡的男女都因這場鬧劇停止了舞動,連DJ都放低了音樂,一個兩個挨著探頭交頭接耳。
黃敬南這番辱罵和指向讓林向北青白著臉瞄了流光里的賀崢一眼,生怕這些污言穢語髒了賀崢的耳朵,更擔心把賀崢捲入他和黃敬南的矛盾里——黃敬南在深市很有些門道,普通人的胳膊根本擰不過本地二三代的大腿,他的堅定動了搖,疑心自己是喝醉酒為賀崢發了瘋,險些讓之前所扮演的讓賀崢遠離的戲碼全付之東流。
林向北的酒陡然醒了大半,手也不自覺地一松。
賀崢察覺到身旁之人微微地發顫,更執拗地把他的手指都抓得雪白,不讓他有抽離的機會,沉聲說:「你不用知道我是誰,但你剛剛那番話,林向北有權起訴你人身侮辱。」
黃敬南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氣無處發,陰笑著,「要告我啊?」
他猛地踹掉旁邊的一隻三角椅,「去告啊!」
金屬椅子轟的一下倒地,人群發出驚叫朝四周散去,營銷怕出事,壯著膽子衝上前拉住暴躁的男人,「黃少,你消消氣。」
趕來的Colin橫在兩人中間,先是上下掃描賀崢的裝扮,判斷出這人的消費水平,再將手一擋,「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來玩兒的,和氣生財。」
Colin目光掃向引起騷動的罪魁禍首,「林向北,這到底怎麼回事,說得好好的,怎麼又反悔了?」
林向北沒說話,他又去給大馬金刀倒回卡座里的黃敬南使眼色,他這人是慣會唱紅臉的,「算了,別跟他一般見識,向北要走就讓他走,保不齊還有求得到你的地方。」
黃敬南不吃這一套,「他把我當凱子耍,就想這麼算了,沒門。」
「那你想怎麼著?」
兩人一唱一和,黃敬南兩隻手架在靠座上,「要麼跟我走,要麼跪下來給我磕頭賠罪。」
齊刷刷地望向林向北,賀崢倒是很鎮定,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林向北氣得太陽穴突突跳,「你們不要欺人太甚。」
「到底是誰出爾反爾在先,現在肯讓你走你他媽就該識相……」
話沒說完,領班快步跑過來對著Colin附耳幾句,後者臉色一變,揚聲,「誰報的警?」
賀崢淡淡搭了腔,「我無意把事情鬧大,林向北今晚的消費由我埋單,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吧?」
一旦有警察摻和進來,再大的事都要叫停,何況Muselbar做的不是百分百乾淨的生意。
Colin這才正眼看著賀崢,思忖這人什麼來頭,臉黑著,卻也不得不抬手放行。
下不來台的黃敬南咽不下這口氣,等他們走出幾步路,突地拎起一個酒瓶朝林向北的後腦勺猛猛砸了過去。
今晚的這些在林向北的意料之外,他的每一根神經都繃得很緊,反應遠不如以前迅速,根本沒有意識到危險來臨,是賀崢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將他扯進了自己的懷裡往後踉蹌兩下站穩。
林向北唇嚅動著,賀崢凝眉,「別說話。」
他像被下了禁令,慢慢地闔上嘴巴,沉默地在賀崢的帶領下從亂鬨鬨的環境裡闖了出去,喧沸的人聲、誇張的笑聲、嘈雜的音樂聲這些他討厭的卻不得不浸淫其中的都退潮一般離他遠去。
他的神情茫茫的,像走在燦爛的太陽底下,被日頭反覆灼烤得目眩神搖,然而這是夜晚。
因為酒精還在腦子裡發酵,醉,眼神不聚焦,銀藍色天空掛著的月亮變得大而模糊,銀白色的,有綠森森的輪廓,像一張龐大的沒有五官的人臉,等他回過神,皎月幻化成了賀崢冷峻的眉眼,他驚覺他已經被賀崢牽到了馬路邊沿的車旁。
賀崢開了後車座,不容拒絕,「上車。」
林向北找回自己的神思,為賀崢的以德報怨而懺愧地垂下眼睛,聲音很輕,像飄在空中的灰塵吊子,呼口氣就散了,「剛剛謝謝你,我……」
賀崢不想再聽他說些有的沒的,肯定都是些不中聽的話,乾脆地抓住他的肩膀像綁架一樣將他推進了后座,還利落地彎腰幫他把安全帶給扣上。
帶著情緒砰的一下關上車門,震得林向北微微一愣。
賀崢繞到駕駛座啟動車子踩下油門。
林向北不知道賀崢要帶他去哪裡,從他的視角看去,只能看見賀崢的肩頭和一小半浸泡在雜糅著銀白月色和幽黃燈光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