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章在夢裡袖手旁觀。他心想,嗯,她自己造的孽。
這就是她的報應。
想著想著,柳章醒了,嘴角也噙著絲笑。
不知道從時候開始,他心中城牆被一寸一寸推平,變成了一片荒原。世俗成見和過往糾葛都灰飛煙滅。他能感受到的,只有腹中日漸長大的孩子,還有自己跳動的心。回想前半生,他為自己活著的片刻屈指可數。如果遵循心意,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呢?
柳章撥雲見日,從霧中逐漸看清答案。但他沉默了很久,在她熱烈期盼的目光下無路可退,略微窘迫,道:「等一切平息,師父再告訴你,好嗎。」這是什麼意思,答應還是不答應呢?江落陷入了糾結當中,眼神迷惑。柳章耳朵有點發燙,道:「你先下去。」
江落滑了下去,站在一邊。
柳章自顧用膳,吃了點東西,被她看著。空氣安靜而曖昧,似有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兩個人中間流動。
這間與世隔絕的客棧,從沒來過的陌生地界,自帶安全感。好像說什麼話,做什麼事,都可以被原諒。江邊冷津津的清霧絲絲縷縷鑽了進來,勾出人心裡含糊的東西,也漫進霧裡,被稀釋,擾動。
柳章用完膳,江落收拾了殘局。他回到裡間休息,江落的身影透過屏風,像是虛無縹緲的鬼魂,隨時會飄走,讓人覺得不踏實,可能是燭火太暗了。
「江落。」柳章下意識道。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叫她的名字。把人喊過來,又沒了後文。江落坐在床邊,拉著他的手,認真道:「我在這呢,師父叫我做什麼?」
柳章用力握了下她的指骨,確定人在這,心頭安穩些許,道:「沒什麼。」
這個動作釋放了一個錯誤信號,讓江落瞬間點著了。渾身涌過岩漿河。她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變燙。江落痴心妄想,看他的眼神又變得黏膩迷糊起來,低聲道:「師父。」
這聲師父叫的暗示意味極強,柳章光聽這個嬌得不得了的腔調,就知道她不懷好意。
江落扒住他半邊袖子,戀戀不捨,道:「我今晚能留下來嗎?」
柳章沒反應過來,嘴比腦子快了一句,道:「這麼晚了,你還想上哪去。」
外頭全是霧,路都看不清,別家客棧都關門了。江落特意跑來做了頓飯。柳章又怎麼忍心把人大半夜趕走。
江落得了許可,當即脫掉鞋襪外袍,爬上床,占據外側床鋪。她生怕自己過於亢奮,引起柳章反感,道:「我,我不用蓋被子。」
他們倆在南荒同榻多日,睡在一個被窩裡什麼都做過。若說計較清白規矩,早就遲了。柳章平躺著,目視帳子上的一朵朵小花。江落把蠟燭熄了幾盞。她隔著被子貼近柳章,似乎是把手掌貼在他腹部的位置,源源不斷的靈力注入丹田。
柳章握住她手腕,道:「已經不會再疼了,不必耗用你的內力。」
江落道:「沒事的。」
柳章道:「別弄,會出汗。」
江落停止輸送,但手掌並沒有收回去。就這麼搭著,像是等待什麼,她好奇問:「它會動嗎?」
柳章道:「會的。」
江落道:「什麼時候?」
柳章道:「不知道。偶爾。」
江落靜靜等待了半天,或許是被子太厚,感受不到什麼起伏。她又撩開被子,從裡頭探過去。隔著一層薄薄的寢衣,摸到柳章勁瘦的腰。她頓時有些口渴,想要撕開那一層礙事的衣裳,和他肌膚相貼。
柳章道:「你不是不蓋被子嗎?」
江落鑽了進去,欲蓋彌彰,撒嬌道:「外頭冷。」她慣會耍無賴。她抓著柳章的手,蓋在自己臉上,「不信師父摸摸,我的臉是不是很涼?」
柳章再次摸到了那抹細膩的珍珠粉,這裡的婦人喜歡用珍珠敷臉,江落初來乍到,跟誰學的?他暗自納悶,想一些漫無邊際、不著四六的瑣事。江落在他手裡拱了拱,鼻尖呼吸和溫熱嘴唇摩擦他掌心,親了下他手指,燙得很。柳章有意識把手收回
去。
江落的手卻開始了不安分的遊走,從腰側腹部,鑽進裡衣,一寸寸臨摹。像是在把玩一樣自己的東西,珍貴無比愛不釋手。
「你什麼時候回南荒?」柳章岔開了話頭,心弦亂震。
「明天。」江落道。
之前問,她總是推脫,含糊其辭,賴在他身邊多一天是一天。這會兒忽然給了個準確時日。柳章失神道:「明天嗎?」
江落道:「對,明天就走。」
這麼快。柳章默了片刻,嘴上卻道:「也好。」
畢竟是他自己催她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