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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行前交代的話語,上回說過一遍。江落沒有心思聽。再次重溫,意義又是不同。

「我記下了。」她觸碰他的腹部,「師父沒有法力,我始終放心不下。」

柳章道:「有赤練他們在,保護我的人很多。你別擔心。」

江落道:「楊玉文會不會對師父不利?」

柳章道:「不會的,他的目標不是我。」

江落解下一串手鍊,手鍊掛著只鈴鐺,放在他手心,「遇到危險,就搖一下。」

柳章雖然沒有法力,但從前習得的劍術拳法都還在,傍身足矣。他沒有她想像中那麼虛弱無助。未免江落懸心,他還是收下了。柳章將鈴鐺放進袖口,道:「好。」

江落道:「孩子出生前,我一定來陪師父。」

柳章摸了摸她腦袋,情不自禁,把人攬入懷中。江落抱住他,萬分不舍。她長大了,不能像以前那樣任性,撒潑打滾。柳章有他的責任必須承擔,江落也要承擔自己的。她必須堅強無畏,去面對一切。江落鼓足莫大的勇氣才逃脫那個溫暖的懷抱。

她轉過身去,背對著風,努力做出瀟灑從容的姿態。「我走了,師父。」

她獨自登船,低著頭,揉了揉眼睛,「這裡風大,師父快回去吧。」

柳章立在棧道上,衣帶隨風舞動。小船西行,載著顫巍巍的落日,消失在他的視野盡頭。成為一個模糊的黑點,被群山的陰影所覆蓋。再也看不見了。江水悠悠,天地浩渺。

柳章獨自立在江畔,終究是捨不得的,片刻後,他轉身離去,身形落寞。半道碰見前來送傘的赤練。天上下起了濛濛細雨。赤練撐著紙傘,與柳章同行。這麼多年,他是陪在殿下身邊經歷最多的人。

赤練問道:「殿下既然已經接受了這一切,為何讓她走?」

柳章道:「人間即將大亂。她留在這裡,會讓我分心。」

赤練想了想,斟酌道:「大魈未死,秦愫又勾結怨鬼。如果小姐在,興許能助我們一臂之力。」

他的考慮依託於現實情況,切入利弊。東州大捷,是軍隊對抗層面上的勝利。攻城略池,在於兵法戰術較量。他們未必會輸給秦家軍。但在另外一個層面上,他們存在重大短板。柳章失去法力,楊玉文重傷未愈。倘或秦愫親自下場,可擋千軍萬馬。他們卻沒人能抗衡。

傳聞中秦愫吸食怨鬼法力暴增。誰也不知道她究竟變成了一個怎樣的怪物。就算大軍平推到長安,殺不死秦愫,他們依然沒有勝利。秦愫只要活著,勢必能東山再起捲土重來。

「小姐可能是這世上唯一能殺掉她的人。」赤練以為,殿下會讓她留下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江落身為衛道者的徒弟,理應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柳章道:「人族戰爭,是我們自己的事,與她無關。我不想讓她卷進來。」

江落因他吃的苦頭和受的委屈已經夠多了。他常覺得虧欠。不知該如何彌補。留她待在人間,危險重重。就算她能殺掉秦愫,柳章也不會讓她去冒險。這是他的一點私心。

人族命運終歸掌握在自己手中。若要求助妖王才能消滅敵寇,那麼又該用什麼來作為籌碼進行交換呢。柳章不認為師徒情有那個份量。他不想以此綁架江落。那樣太卑鄙無恥。而且江落的身體狀況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好,魔血時時刻刻都在侵蝕她的身體。

赤練一無所知,以他的視角看起來,江落是他們的一份子,應同大家並肩作戰。「只要殿下開口,小姐會願意的。」

柳章道:「我不願意。」

天下高手如過江之鯽,能殺秦愫的未必找不出來,可江落只有一個。

也許江落會願意,但他捨不得。

小船倒行逆施,順順噹噹走了半個時辰。江落把一籃子枇杷全吃掉。種子捨不得扔掉,用水淘洗乾淨,擦乾,裝進布口袋裡,收好。等來年找個好地方播種,又能長出枝繁葉茂的、碩果纍纍的枇杷樹來。這樣一想,心裡頭高興起來。

離別憂傷淡去了許多。只是分開一小段時間而已,她坐在烏篷船內,默默安慰自己。

撩開竹簾,往外望去,天黑了,四面是水。也不知道師父回客棧了沒有,這會兒又在做什麼呢。他這麼忙,肯定又是伏案疾書,寫一些她看不懂的

東西。她想幫忙,幫不上忙。留下鈴鐺,還是不夠安全。萬一師父遇到危險,忘記搖鈴鐺怎麼辦?

江落心頭的掛念始終放下不。她不能時時刻刻守著他。到底是個難事。她必須想辦法,為柳章解決全部的後顧之憂。江落思索良久,拍拍船板,道:「船家,靠岸!」=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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