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篷船駛向對岸。江落獨自下了船,趁月而行,趕到東州城外一涼亭。那兒有一白髮老者,尋常衣袍,氣質精明似鬼。江落的腳步聲方一靠近,他便轉過了身。
在軍營中議事時,他的位置非常靠前。
江落打量他:「是你引我來此。」
那人道:「老夫薛凜,拜見南荒妖王。」
江落道:「你是柳鐘的人,就應該知道,你們那位陛下恨我入骨。你怎敢背著他來見我?」
薛凜道:「老夫是大梁的臣子,行事只為大梁。」
江落道:「赤練被俘,我師父都不知道,你卻知道。你這人還是有點本事的。」
薛凜道:「大王謬讚了。只是眼線多一些而已。」
江落道:「你給我通氣,讓我及時救了赤練。算幫了我一個忙。說吧,你想要什麼?我不喜歡欠別人的。」
薛凜道:「我想請大王為我們刺殺秦愫。」
他往北邊派去的刺客,都慘遭毒手,無一能傷到秦愫。國戰在即。殺掉秦愫,秦黨必敗。他需要一個絕頂刺客,實力足以碾壓秦愫。妖王便是他物色出來最合適對象。既然秦愫能勾結怨鬼打破規則,他們為什麼不能請妖王下場呢?
薛凜是個不擇手段之人。只要能勝利,他可以利用所以能利用的一切。
江落道:「殺秦愫,意味著要先殺掉她背後的魈,這可不是個小忙。」
薛凜道:「剷除邪祟,還天下一個太平……」
江落聽過太多冠冕堂皇的話,打斷他:「與我有什麼關係。」
薛凜收起長篇大論,話鋒一轉,道:「那都是楚王殿下願意看到的。」
江落自然知道,師父想要什麼。可柳章並沒有要求她做任何事。倒是這個薛凜,心機頗深,圖謀深遠。江落道:「師父是師父,你是你,怎麼能混為一談。師父可沒讓我去殺秦愫。」
薛凜笑道:「那是師父疼徒弟。」江落已經不再是那個聽了好話就會忘乎所以的傻子了。好話都隱藏著代價。她認真思考,道:「我可以幫你,但我有個條件。」
薛凜道:「大王請說。」
江落道:「事成之後,我要柳章當皇帝。」
薛凜聞言,沉默了很久。這話題聽起來有些驚悚。他是東宮屬臣,國破家亡都沒背叛過太子。
江落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認為非常公平,道:「你意下如何?」
薛凜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為難道:「楚王殿下未必有稱帝之心。」
師父愛不愛當皇帝是一回事,能不能當皇帝是另外一回事。
江落要送他一份史無前例的大聘禮,她胸有成竹,道:「那不管,你去想辦法。」
柳鍾那個廢物都能當皇帝,師父為什麼不能。
「讓柳鍾哪涼快哪待著去,少給我師父添麻煩。你答不答應?」
薛凜道:「我一介臣子,沒有廢立皇帝的權力。」
江落道:「那便讓柳鍾自己廢了自己,反正他也當不好皇帝,只會給我師父添麻煩。」她看不慣他很久了。一想到這種人當了皇帝,柳章還得俯首稱臣,就覺得不舒服。論才幹,柳章比他強上千百倍。憑什麼柳章不能做皇帝。
至尊之位她也要奪了來,送給柳章。集天下萬民之力保護擁戴他。
「你同意,我便去殺了秦愫。」江落把話說得明明白白,一點不打馬虎眼,給足了誠意。
薛凜不答。今天的話要是傳出去,他九族不保。但薛凜的九族已經被秦黨殺乾淨了。他孤身一人,倒也無所畏懼。「大王能確保,秦愫必死嗎?」
江落氣定神閒道:「當然。」
薛凜道:「好,我答應。」
江落抬起手指,將一條蠱蟲遞給他,道:「吃了它。」
薛凜道:「這是何物?」
江落道:「確保你踐行承諾的東西。」
薛凜道:「我若違背諾言,就會被它殺死嗎。」
江落道:「不,吃下它,你就會堅信。柳章才是天下共主。你會死心塌地追隨他,並為他掃清稱帝路上的所有障礙。你再也想不起自己從前忠於誰。如果柳章最終沒能稱帝,你將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