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松亭說著說著,泛起一點笑意。
畢京歌在筆記本上畫了個圈。
——生病了,退學了,卻不敢告訴媽媽。
「後來……就越來越不受我控制了。
「那時候我清醒時一睜眼,眼前要麼是盯著我的陌生人,要麼沒有人,我可能躺在地上,也可能栽在草叢裡,還可能站在垃圾筒上,旁邊有人打110,說有個精神病從家裡跑出來了。怎麼說,還好我犯病不脫自己衣服?」
他看著自己的手,抖著聲音,後怕地說:「……有一次我差點把泡泡給掐死。」
「再後來……我就搬到現在住的地方,可以讓它去外面,它也不蹭我、不親我了。我自己都怕自己,何況泡泡?我不怪它,我也不苛求它再那麼親近我。但沒想到它看出來我沒以前那麼……喜歡它了。」
「解決貓的問題之前,我想說,你好像認定自己患病後就不會獲得愛了。」畢京歌問,「你以前經歷了什麼,讓你覺得患病是不可以得到愛的?」
她不說你出了什麼問題,只是問,你以前經歷了什麼。
謝松亭:「生了病等於我……沒有價值。沒法學習,也沒法幫忙干點家務,除了這些我什麼都不會了。」
畢京歌:「媽媽或者爸爸對你表達了不滿嗎?」
謝松亭:「……我不想說。」
他掐緊手心,出汗了。
畢京歌點點頭:「好,那我先讓你知道我對價值的看法。人的價值首先要和物品的價值區分開。物體被用來滿足人類的不同的需求,被確定了不同的價值。人的價值則不是這麼評定的,物品和人是客體和主體,但人和人之間不是單純的主客體關係,也因此更複雜。至少我這個普通人心裡,認為有個人人平等的基本原則。」
謝松亭接道:「家長對孩子這種單純的權力關係也能說人人平等?」
畢京歌:「在加上這些現實條件的情況下,不能。其實家長完全掌控著孩子,不管家長想與不想。違背家長意願的行為難以得到家長的支持,這也算是控制的一種。當然了,控制一詞的褒貶,取決於家長的後續行為和反應。」
謝松亭突然問:「你有孩子嗎?」
畢京歌像是沒料到他會這麼問,詫異道:「沒有。」
謝松亭:「為什麼沒有?」
畢京歌誠實地說:「除了以上原因,還因我工作太忙,生下孩子也沒法時刻陪在孩子身邊。與其生下一個因為幼時得不到陪伴而渴求愛的孩子,不如不生。」
謝松亭似乎有些應激,語氣急促:「渴求愛怎麼了,很可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