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昀盯著道符,將信將疑道:「平安符都是黃紙或木牌所做,我沒見過這樣的。」
「高人專門為我做的平安符,自然與眾不同。」
裴玉眼睫低垂,聲音清晰而平穩:「今年你出征的時候,我生了場大病,藥石無醫,直到遇見一位道長。他說我體質屬陰,易惹邪祟,此符可保我平安。我貼身佩戴,翌日果真不藥而愈。」
段昀神情變了變。
之前他還感到詫異,相識多年未曾發覺裴玉怕鬼,怎麼最近突然信起鬼神之說……原來竟是這般緣由。
「道長臨走前交代過我,這枚平安符若被旁人碰觸,便會失靈,屆時我性命不保。」
裴玉說得很慢,最後抬眸與他對視。
「溯光,你碰了它,我就會死。」
這話落在耳邊,段昀瞳孔驟縮。
他自己不信鬼神,生生死死掛在嘴邊,口無遮攔毫不忌諱,此刻卻聽不得裴玉說一個「死」字。
裴玉放開他僵硬的手掌,輕柔而直白地問:「溯光,你應該不想害死我吧?」
段昀指尖與道符相距不過半寸,頓時如臨大敵,閃電般縮回了手,旋即發覺手指在顫。
「不要用這麼危險的事試探我。」
他咬牙切齒:「你性命攸關的東西,不該有絲毫輕慢!」
裴玉沒有立刻接話,連呼吸都很輕。
蒼冷月光流進窗內,濃墨般的夜色化開,一片靜默中,裴玉的話音緩緩響起。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他把道符放回衣衫里,平靜地岔開了話題:「去燒些熱水,我想沐浴。」
半個時辰後,屏風合圍的小隔間裡,熱氣蒸騰,水霧瀰漫。
綢緞屏風輕微洇濕,朦朧地透著裴玉的側影。
從縫隙間能瞥見他褪去了衣衫,烏黑長髮披散如瀑,映襯著肩背冷白的肌膚,似是宣紙潑墨。
隨著一聲入水輕響,人影踏進浴桶,只露出肩膀以上。
段昀坐在屏風外,深邃的眉眼壓著一絲憂慮,目光穿過半透的薄綢。
那根隱約顯露的紅繩,像灼目的血色凝在裴玉頸側,讓他感到一陣心悸。
氤氳浮起的水汽中,裴玉雙目垂閉,纖長眼睫合攏成一線柔黑,面容顯得非常安寧、放鬆。
那場危險而緊張的對峙,似乎全然沒有在他心中留下痕跡。
段昀眼都不眨地看著他,卻有些心神不寧。
平安符……難道世上真有鬼神?
夜裡下了場細密的秋雨,天亮後雨勢暫歇,陰雲散去。
裴玉起床時,朝陽已經照到了門口,空氣帶著清新的涼意,青磚台階濕漉漉地反光。
段昀沏了壺熱茶,看著他洗漱穿衣,問:「今日想吃什麼?」
裴玉拎過天青色外衫,眼也不抬地說:「我自己做。」
「你做?」段昀搖頭,「一次兩次是情趣,天天讓你自己動手,那我未免太廢物了。」
裴玉慢條斯理地繫著衣帶,輕哼了聲:「連粥都能熬煳,是挺廢物的。」
段昀沒立刻反駁,而是放下茶盞,走到裴玉面前,將他衣領里的一縷黑髮捏出來。
裴玉抬起臉,只見他眼底滿含柔情,桀驁鋒銳的面容似春水融冰,令人怦然心動。
「我雖不是大廚,但燉湯熬粥不在話下,昨日只是失誤。」
段昀低下頭,與他側臉相貼。
「再給我一次機會?嗯?」
「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裴玉將探進衣衫里的手掌往外拉。
段昀順從地抽出手,又替他理了理衣襟,調侃道:「親都親過了,還怕我摸,裴公子臉皮真薄。」
裴玉淡淡道:「我是怕你不小心碰到平安符。」
提到平安符,段昀的手明顯僵了一下,繼而面不改色道:「你放心,就算我們圓房,我也絕不會碰到它。」
「所以,」他低緩地問,「要等到什麼時候,你才會願意?」
兩人近距離地對視,足以看清彼此瞳孔中的倒影。
周遭落針可聞,一時之間,室內只能聽見裴玉的心跳聲。
出乎意料,他沒有迴避這個問題,而且還露出了一絲笑容:「我願意啊,如果此刻你想要,那也……」
他欲說還休,眼眸如水地望著段昀。
段昀心底壓抑的慾念如火星濺進熱油,轟地燒了起來。他倉促地咽了口唾液:「此刻?我、我——」
「是不行的。」裴玉微笑著接上後半句。
段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