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南暮停頓頃刻,慢條斯理伸出手,同昨日一樣,擺到江初面前。
「可以借用這段時間,嘗試喜歡對方,而不是持續爭吵。」池南暮鄭重地說。
兩年之間,他們針尖對麥芒過數次。
江初從未想過,池南暮竟然會有主動言和的這天。
那雙眼不冷漠了,反而充滿認真。
就仿佛......池南暮曾經起誓時那般真誠,只是缺了熾情的愛意。
骨節分明的手擺在眼前,似在誘惑江初把手搭上去,但這提議發生突然,江初還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猶豫之間,池南暮倏地收回手,江初心口猛地一空,下意識鬆開安全帶,想要握住那隻手。
「江初,你可以慢慢思考,我不急著得到答案。」池南暮雖是收回了手,上半身卻靠近幾厘。
清冽的木質香跟著靠近。
江初放輕呼吸,生怕呼吸重了,鼻息會將這熟悉味道吹散。
不過只是一點氣味,他都要這樣珍惜。
其實,需要嘗試喜歡上對方的,一直都只有池南暮一人,而他江初,從來都是更愛的那個。
「我......」江初低聲說,「我會好好考慮。」
「好,期望你能在休假結束前給我答覆。」池南暮轉回身,踩下油門,眼眸中的暗光隱秘而深沉。
車繼續行駛。
鬧市的燈光眇眇忽忽。
手機屏幕跟著燈光閃動,明滅可見,有白冬槿發來的鬧騰消息,也有軟體按照算法的推送。
江初垂眸凝望手機上的屏保,凝望合照里池南暮那雙深情的眼,不禁懷疑。
他們,真的能夠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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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生私立醫院的神經科一如往常安靜。
「你那僱主『躺』了多久?」宋桂眼神八卦,眼角有幾根明顯的魚尾紋。
年輕的護工秦姣剛入職,仍有些拘謹,「三個月,宋姐你呢?」
宋桂誇張地搖搖頭,語氣頗為遺憾,小聲說:「躺了七八年,小姑娘年紀輕輕就突發腦溢血,好不容易才救回來,可憐的哦。」
富生醫院的收費極高,每個病人還配有專門的醫護人員和護工,一年住下來,費用昂貴。
「住這麼久?」秦姣驚訝,「這得花上多少錢啊?」
「都能住在這裡養病了,還怕花錢?」宋桂神神秘秘道,「人家弟弟是明星,不缺錢的。」
聽聞是明星,秦姣眼睛一亮,好奇心被輕易勾起,「宋姐,是哪個明星啊?」
宋桂故作高深,「這我可不能告訴你啊,是泄露隱私,被查到是要賠償的。」
秦姣撇撇嘴,「那你還跟我說,故意吊我胃口。」
入職三個月,秦姣從未見過有人來207探望,如果不是宋桂和護士每天進出,忙前忙後,她真要懷疑裡頭沒有住病人。
「要是你運氣好,能遇上他來探望,」宋桂停頓一瞬,算了算年月,「不過他該有大半年沒來......」
「宋姐——」
走廊盡頭忽地傳來一陣清爽的香,聲音像是夏日裡的冰汽水,清澄而愜意。
江初戴著口罩,頭髮蓬鬆,一身長袖白T恤和牛仔褲,像個剛入世的青年,比過去來時精神得多。
「江......!」秦姣瞪大眼睛,下意識喊一聲,又趕緊捂上嘴。
宋桂面露震驚:「江先生?您怎麼來了?!」
「我來看江溪。」江初摘下口罩,視線掃過兩人,淡淡地答。
「好......好的。」宋桂意識到自己問了句廢話,不復剛才的自如,態度恭敬了些,為江初打開病房的門。
病房裡窗戶緊閉,換氣空調將溫度維持在適宜度數,避免病人受涼感染。
宋桂提著椅子放到病床邊,等江初坐下了,就識趣地退出病房,安靜關上門。
江溪與江初長得有幾分像,但骨相更柔和,多了些親和的柔感,時間在她身上定格,八年多過去仍是二十六歲的模樣。
自記事起,江初就沒見過父母,記憶里就只有江溪在勤工儉學,不停打工,怎麼賺錢都不夠用。
好不容易熬到江初快出道,有能力賺錢,江溪卻沒法享福,半夜加班時突發腦溢血,差點一命嗚呼。
江初有時甚至會懷疑,他上輩子該是做了十惡不赦的事,這輩子才會接連遭受重擊,愛人親人盡失,體會從痛苦到麻木。
「你再不醒來,今年結束時我就該比你年長,到時候你就只能叫我哥哥。」江初輕撫江溪的碎發,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