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可以忍受寂靜,但是今天,池南暮的異狀讓他不想忍。
「為什么喝這麼多酒?」江初停下腳步,側頭質問。
池南暮一怔,跟著停駐,過了良久才說:「我想喝醉。」
「喝醉?」江初皺起眉,「為什麼?」
「只要喝醉了,是不是就能隨心所欲?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池南暮語調有些高,顯出細微的醉意。
「但是我喝不醉......」這句話後,池南暮又自嘲地笑了笑,聲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語,「我想要的,從來都得不到,我做的所有計劃,從來都是錯的。」
散了場,喝下去的酒精開始壯人膽,池南暮比平常更直言無隱。
「你想要什麼?」江初順勢問。
池南暮不答,而是反問道:「這段時間,你有沒有感到快樂過?哪怕是只有一點。」
快樂倒是談不上,難過少了很多倒是真的。
「還好。」江初選了個妥帖穩健的答案。
聞言,池南暮眼神一暗,笑得更苦,「抱歉,是我的錯。」
話裡有話,含糊不清,打啞謎似的。
江初被池南暮的反常惹得不耐,語氣不自覺變重,「你到底想說什麼?不想說就別說廢話,我聽得厭煩。」
夜雨倏然變大,在傘面上起舞,蹦得很高。
雨聲之中,池南暮微不可查地輕嘆一聲,似是終於下定了決心。
「我在想,如果沒有我,你會不會更容易快樂一點,變回遇見我之前時那樣快樂?」池南暮凝視著江初,深沉地問。
池南暮是什麼意思?
決定要放手?
江初呼吸一緊,幾經思考,才領會話中的意味。
「你......」
嗡——!
隨著震動,手機響起特有的鈴聲,那是種急促緊張的警鈴,在上次錯過醫院的電話後,江初便把醫院的來電重新設置過。
江初變了臉色,顧不上當下事,顫著手去拿手機,然而因為緊張,手指在衣兜里掏了幾次,才成功拿出。
江初低著頭,看著屏幕上的來電備註,忽然沒了接聽的勇氣。
他一直這樣倒霉,上天從來都對他吝嗇,不會給他憐憫,如果這一回仍是噩耗......
江初急促地呼吸,下意識將手機扔給池南暮,不容置喙地說:「你幫我聽。」
池南暮看了眼屏幕,劃向接通,將聽筒放到耳邊。
晶亮的雨點在風中飛舞,東風忽至,將雨絲帶到江初鼻尖。
江初屏住呼吸,聽筒里的說話聲模模糊糊,隔著一段距離,聽不清楚,惟有池南暮低沉的回應,是穩定心緒的鎮定劑。
時間被拉得很長。
短短不到一分鐘,卻像是過了很久,直到電話掛斷,江初都還不敢呼吸。
「醫院怎麼說?」江初凝重地問。
一瞬之間,池南暮勾起唇角,再度笑了,高興是真心實意,悲切的不舍也盈滿雙眸。
「我現在送你回S市,你姐姐醒了。」
第53章
乘著夜半的風,兩人在日出時登上飛機,沒作拖延。
曦光從舷窗玻璃照進,柔和的光線絲絲縷縷,跳躍在江初的發梢,有種塵埃落定的美好。
循著江初的視線,池南暮也望向窗外,呼吸不自覺靠近,帶著些麻意。
江初回頭望一眼,無暇顧及池南暮,只有指尖在座椅扶手上亂點,不安肉眼可見。
如果江溪無法恢復如初,一輩子只能臥床,該怎麼辦?
再嚴重一點,江溪就像池南暮一樣,忘記了他,忘記了所有事情,視他如陌生人,該怎麼辦?
聽到消息那刻的喜悅漸漸消去,江初開始緊張,如果江溪用陌生恐懼的眼神看他,他很確定,他沒法再次承受這種痛苦。
倏然,飛機有一瞬劇烈顛簸,晃得身後的乘客發出驚呼。
「女士們先生們,航班遭遇氣流......」廣播裡傳來空姐抱歉的通知。
播報到達尾聲時,左手背上忽然覆上厚重的暖意,池南暮的掌心緊貼著手背,微熱乾燥。
江初側頭,正對上池南暮的眼睛。
「就這一次。」池南暮有些乞求地說。
手背上的熱意溫暖,莫名地,熄滅了不少緊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