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微是個聽話的姑娘, 她果然沒有踏出公主府。
徐歸的計劃擱置了, 他開始給自己善後,殺人只是第一步, 之後應該就是利用王府的職務之便, 把自己摘出來。
他的打算很好,可也到此為止。
林宣奉命帶人去王府, 算算時間,他們也該帶著徐歸回來了。
徐歸中過舉人, 當過教書先生,斂芳和凌霄閣輪番出手,也沒查出他身上有什麼問題。反倒是舉薦他的官員露出馬腳,被宗聿發現和江家有染。
這樣一個不在政治利益中心的人,又為何要苦心孤詣地離間宗聿和宗熠的感情?他有才華,有上升的渠道,明明可以大展拳腳,卻選擇用上不得台面的陰毒手段。
前世他蟄伏到最後,這一世宗聿沒有遂他的意,他越走越偏。
宗聿和江瑾年提及,心生感慨,想到上一世江瑾年出手懲治,一時不由地多言了兩句。
江瑾年和宗聿在大堂坐下,這裡正對著大門,院子也是一覽無餘。
江瑾年幾次見徐歸,都能感覺到對方對他的敵意。江瑾年之前一直以為是因為他江家人的身份,現在看來不完全如此。
【有的人天生壞種,他們的所作所為和立場無關,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
人心不是只有立場才能衡量,江瑾年反倒覺得徐歸只是恰巧沾了權利的漩渦,但並沒有涉足其中。
宗聿身在朝堂,慣性思維讓他選擇去查徐歸和各方的關係,自然而然地走入了死胡同。
【他這人處事極端,毫不在意他人的性命,我倒是覺得把他推給殿下的人,從一開始就了解他的為人處世,知道他是個不穩定的因素。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一直跟在殿下身邊,長久以往,殿下真的能不為所動?】
王府的長吏主管內務,有規勸親王的職責,對親王的影響並不小。只不過寧王府多了一個管事的斂芳,徐歸一直是暫代長吏,沒有那麼隨心所欲。
宗聿想起前世種種,徐歸一向耿直,直言不諱,根本不怕得罪人。
他在宗聿身邊多年,出謀劃策,確實辦過不少有利於宗聿的事。但一遇上宗聿被彈劾,他總會慫恿宗聿,說他手握兵權,沒必要受這種窩囊氣。
那個時候,大家只當他是打抱不平,氣糊塗了,都會婉言相勸。現在回過頭再看,宗聿發現徐歸是真的一心勸他造反。
宗聿後來和宗熠的感情變得十分別捏,徐歸可是在其中出力不少。
徐歸被林宣帶來時,神色坦然,看見宗聿他也不慌,反倒是看見江瑾年時,有了兩分情緒。
林宣等人守在外面,沒有進來。徐歸走上堂屋,端正地給宗聿行禮,道:「寒舍簡陋,沒什麼好招待的東西,還請殿下莫要見怪。」
宗聿佩服他的冷靜,道:「你給的東西我還敢吃嗎?」
徐歸愣了愣:「我自從入了王府擔任長吏一職,可曾有對不住殿下的地方?」
徐歸辦事靠譜,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聽見宗聿的質疑,他的情緒有些激動。
宗聿道:「你事事以我為先,任誰看了都覺得你是我的助力。可你捫心自問,當真如此?你早知皇上讓御史彈劾我,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在他指婚之時,故意在我面前提起。」
徐歸神色閃爍,視線落在江瑾年身上:「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宗聿見他裝傻也不生氣,道:「好一個你不明白,你是不是覺得只要裝傻,一切就能矇混過去?」
徐歸不吭聲,他嘴唇緊繃,並不想配合。
宗聿冷笑,道:「地方官員侵占土地,你選擇瞞而不報,引導那些百姓落草為寇,為你所用。如果你是真心為了他們考慮,我頂多覺得你行為偏激,但還不至於無藥可救。可你是如何打算的?徐歸,我問你,慈幼院的那些孩子做錯了什麼?宗微又做錯了什麼?你設計用他們來作為引子,爆出土地案時,有沒有想過他們也是活生生的人命?」
徐歸目光微暗,但很快又恢復如常。他被宗聿派人請來,就不意外宗聿知道這個計劃。
「殿下憂的是民生還是九公主?」徐歸抬頭,目光直直地看向宗聿,「朝堂之上,江家獨大,百姓被逼上絕路,也不見得他們動容。但如果死了個公主,他們還敢如此懈怠嗎?你問我九公主做錯了什麼,她沒錯。可她生在皇室,平日的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來自民間?她享受來身份帶來的便利,犧牲一下算得了什麼?」
徐歸的話就像是淬了毒一般,眼神陰冷,如同蟄伏的毒蛇,讓人忍不住心底發寒。
他不是不知道後果,可他全然沒有把別人的性命看在眼中。
宗聿被他氣笑了,按照徐歸的說法,朝堂上的達官貴人不是更該犧牲?只是徐歸接觸不到他們,也掌控不到他們。
「你選擇宗微,不過是因為她年紀小,手無縛雞之力。你無力抗爭權貴,才把屠刀轉向柔弱者。」宗聿一針見血道,「你要的不是公道,而是讓所有人都看見你的傑作,滿足你扭曲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