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踉蹌著,鍾長訣穿過黑色的橫樑、坑坑窪窪的路面,在那人影快要倒下時,抱住了他。
「謝謝,」鍾長訣死死摟住懷中的軀體,「謝謝你還活著。」
第64章 生還
倖存者被分批送到附近的城市,接受治療。
祁染終於洗去了身上的塵土,傷口徹底消毒,體溫也恢復了正常,吊瓶正緩慢輸送營養液,恢復他的體力和健康。
他眨了眨眼,望向天花板,又望向身旁的人。
鍾長訣一直守在這,一眼不錯地盯著,哪怕是醫生來診斷和消毒的時候。仿佛脫離了他的視野,祁染就會消失。
身上敷著大大小小的紗布,祁染沙啞著嗓子,說:「你攥得太緊了。」
他沒插針管的那隻手,還在鍾長訣手裡。鍾長訣聞言,鬆了點勁,可沒放開。
人類真的很脆弱,相隔百米的衝擊波,就能震碎五臟六腑。鍾長訣想建一個罩子,把他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圍住。
「孩子們呢?」祁染問。
「送到二樓的兒科病房了,」鍾長訣說,「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祁染點點頭,靜默了一瞬,臉上浮現出悲傷的神色。
鍾長訣曾說過,他無法忍受他的目光,無法與他共處一室,可他坐在這裡,握住他的手,守著他。
的確,在生死面前,情感糾葛顯得那樣渺小。
此時此刻,只要他活著,一切都可以原諒,一切都可以忘卻。
但這大概只是暫時的。
等生活回歸正軌,等他恢復健康,對方還會繼續原諒一切嗎?
他不確定。這忐忑的心情讓他不敢習慣現在的溫暖。
尤其,在經歷了過去兩天後,這溫暖簡直奢侈。
他把注意力集中到手腕,細細地感受那溫度:「謝謝你回來救我。」
鍾長訣的目光由微微的詫異,轉向慍怒。「我怎麼可能不來,」他說,「你是我存在的理由。」
那十年,他在模仿人格的痛苦中度過,他應該恨他,可他偏偏是他的製造者,如果不是因為對另一個人的愛,他從一開始就不會誕生。
這糾纏的因果又從何說起。
更何況,在生命的最後一瞬,對方將時間留給了他。
於是,在災後,在失而復得的這一天,鍾長訣決定,他會對死者視而不見,忽視那十年的記憶。
此時此刻,遠有比這更重要的東西。
他微微前傾,吻住那失卻血色的嘴唇。床上的人似乎有些驚訝,輕輕吸了一口氣,但隨即閉上了眼,觸碰他,迎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