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可怖的力道,實在讓人望之生畏。
這是臧六江要那來送信的暗衛留下的一把刀,他們真是有眼無珠,竟看不出他還有這樣的本事。
阿馬臉上仍是鍋底一般的黑, 似乎也有些忌憚臧六江這意料之外的武藝,平穩心緒半晌,這才一言不發地上前去,仔細查看起斗笠男人的傷勢。
「接得上嗎?」
瞧著蹲在一側隨著他一同查看的臧六江,阿馬忍不住有些埋怨地開了口。
「我們又不是大羅神仙下凡,這腿都下來了,哪還能接上?」
這人還好意思這麼期盼的看著他,好像他不是斷了別人腿的真兇,而是個關心傷患的家眷。
「那便止血吧。」
臧六江似乎也沒抱什麼期望,對阿馬怨懟的眼神置若罔聞,他撂下句話便扭過臉,朝那出氣多進氣少的斗笠男人咧牙笑道:
「可莫要死了,還有好些話要與你好好聊聊呢。」
城郊之外,一匹烈馬載著暗衛疾馳,漆黑的夜色中爆出一串鐵蹄落地的聲音,在鄉路上炸響而過,從林中驚出一片飛鳥。
突然的,馬蹄聲停了,寂靜的夜裡只剩下鳥雀的喑啞怪叫,可它們並未飛遠,只是圍繞在一片樹叢之間,仿佛正等待著什麼。
白日裡剛與臧六江見過面的暗衛拉停了馬,他翻身而下走到一棵樹旁,由懷中掏出兩封折信,猶豫片刻,先打開了臧六江寫的最久的那一封。
為了寫這封信,臧六江足足磨蹭了一個時辰,還托阿馬出去買了東西,賊兮兮地,像是見不得人。
這般慎重,應是有什麼重要的消息。
紙封拆開,映眼是一張火紅的摺紙,暗衛心下疑惑,將那折了三折的信紙取出展開,借著月光,看起上頭的字來。
入目是臧六江的名諱,其後是八字生辰,筆法粗放豪邁,一眼便知他的張揚性子,後頭接著一行,寫著余淮水三個字,可生辰是空著的,應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接著便是規整的字體,是紅紙原本就印著的。
「伏以,天賜良緣,望之親啟,敬呈庚帖,以締姻盟,願兩姓聯姻,一堂締.... 」
一聲清脆的響,樹杈上正關注暗衛鳥雀發出一陣啼鳴,這牙酸的東西暗衛都沒有膽量看完,他合上帖子,痛苦地閉了閉眼。
要命的關頭,臧六江竟還惦記著家裡新過門的媳婦兒,這是搞了張求親庚帖填了名兒要他送回去。
當這暗地裡的內應,竟還要替人做送帖的媒人。
樹冠上的鴉雀發出聒噪的鳴叫,仿佛是在催促暗衛動作快些,暗衛皺眉嘀咕了一句:「別吵。」接著,他又啟了第二封密信。
應著昏暗的光亮,暗衛看清了上頭的排排文字,與從前得到的消息相差不大,再過三日,臧六江便要進宮面聖,屆時王爺會差人接他入宮,以備不虞。
再三確認知曉了內容,暗衛抬手抵在唇間,一聲短促的哨聲喚來一隻鴉雀,樹冠間飛下一隻黑色大鳥,轉了幾圈落在他的肩頭,一雙豆大的眸子緊盯著暗衛那張沒什麼情緒的蒼白面孔。
他從鴉雀腳腕綁縛的竹筒中抽出一卷指節長的信紙,手指一搓,捻展開,其上左右各寫了二字。
左有變,右照舊。
暗衛慢慢地長呼口氣,腹腔中溫暖的氣息沖入寒夜,化為一團冰冷的白霧。
聽著耳邊聒噪不停的鳥鳴,他撕下了有變二字,將寫著照舊的半邊信紙卷好,塞回了鴉雀的腳腕竹筒之中。
冷風颳過寂靜而又漆黑的林中,帶來一陣沙沙的響動,許久沒有聲息的夜空中,一片黑雲般的鴉雀騰飛而起,向著京城方向接連飛去。
暗衛看著那片鴉雀離開,這才從懷包摸出兩張紙封,將拆過的信重又包好。
暗衛所包攬了大部分的王府消息往來,為防外人偽造,負責消息傳遞的暗衛都會隨身備好具有特殊標誌的信紙,折信的方式也是暗衛所獨有,一旦折好只能撕開取信,且會傷及信紙本身,是一種直接卻又有效的保密方式。
可這招也只能防住想要窺視信件內容的外人,一旦暗衛所內部出現叛賊,這一方式就沒有了任何意義。
取信的暗衛從客棧離開時並未封信,臧六江又不是王府的人,自然不知其中關竅,不但沒有起疑,還傻呵呵地放走了他。
翻身上馬,暗衛又想起那張肉麻的求親庚帖,酸溜溜的倒胃口,讓人忍不住地縮脖子,他有些不屑地一打韁繩,催著跨|下烈馬重新踏上回莊的鄉路。
日光透過破碎的窗棱落在余淮水蒼白的臉上,他睜眼時,入目是一片陌生的黃土夯地,身邊雜亂髒污,一看便知道不是什麼乾淨場所,地面冰涼,自己是被人撇在了某間破屋地上。
動了動手指,余淮水發覺自己的雙臂正被草繩牢牢地綁縛在背後,應是不過血了,明明自己勾了手,卻木木地沒什麼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