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逐漸大了,臧六江敞開自己的羊羔皮襖,將余淮水裹在自己的胸前。他火力旺,熱乎乎地隔開冷風,余淮水連一點冷意都察覺不到。
路過一片火燒的林子,臧六江勒停了馬,蹙著眉頭在襖子裡尋著余淮水的手,放在掌心裡捏了捏。
「你膽子太大了。」
余淮水昏睡的幾日裡,傅明跟翠翠將余淮水那些個驚人之舉統統講了一遍,臧六江耳聽是一回事,眼見又是另一回事。
余淮水引得那些個土匪與衙役發生了械鬥,現在這地上還有殘留的血跡和兵刃。
「是我的錯。」臧六江聲音更低,隱隱地透露出自責來:「都怪我。」
傅明罵的沒錯,騙了余淮水的不是旁人,正是他自己。
「......」坐在馬前的余淮水微微偏頭,看了一眼背後臧六江的神色。
少年的臉上滿是愧疚,氣焰頹低。
余淮水從他的臂彎間掙脫出來,翻身與他面對著,捧起那張皺在一起的臉來,結結實實地親了一口。
「對!」余淮水眼睛亮亮地,帶著笑意:「怪你,賠我些什麼吧。」
第58章
黃昏將近, 夕陽將山邊染成了一片火紅,雲霧浩蕩,高懸天際。
余淮水掌心連著指腹都是一片柔軟,臧六江被那雙手捧著臉, 心都要跟著化開了。
臧六江埋頭蹭了蹭那暖和的掌心, 正要答應一聲, 再說些膩歪的甜話,便聽見林子裡傳來一聲高喝。
「大當家!?」
余淮水跟臧六江應聲看去,便見幾個扛著鋤頭的土匪嘍嘍正滿臉驚訝地望著二人,更準確地說,是望著死而復生的臧六江。
前一日, 翠翠和林大頭從山下帶了一幫子人回來,一同帶回來的, 還有大當家壓根沒死的消息。
這樣天大的好消息, 大家都是願意相信的,可那時翠翠帶回來的腦袋大家也都瞧得真真的,雖說面目全非,可那發冠耳環,大家都是識地的。
那時大夥的天都塌了, 痛哭流涕了好幾天,有幾個上了年紀的都哭病了,現在還躺在床上起不來呢。
他們風風光光地給那人頭大辦了一場, 還在後山挖了墳,連碑都給立好了。
所以即便連林大頭都拍著胸脯保證此事為真,大夥也都在心裡存了個疑影,怕是這兩人太過思念大當家,發了癔症了。
今兒是那人頭的頭七, 這幾個土匪嘍嘍是去給「臧六江」燒紙上貢的。
他們手裡還拎著上貢用的空籃子空碗,一瞧便知對那人頭真是不薄。
「是大當家!!」
「真活著!!大當家回來了!!」
幾個嘍嘍一扔手中鋤頭,哭著喊著便往這邊撲來,臧六江□□的大黑無奈地甩了甩腦袋,認命地低下了脖頸,以防這幾個半大小子把鼻涕蹭在自己身上。
「嚎什麼!」臧六江彎起眉眼,一撩馬鞭,在地上空打一聲炸響,道:「回去報信!」
剛剛還哭天抹淚的幾個土匪立刻應聲,連鋤頭都來不及撿,歡天喜地地往寨子方向跑去。
後頭再沒了旁人,臧六江在余淮水臉上咬了一口,揚鞭打馬:「走,咱們回家!」
人腿自然跑不過快馬,臧六江有意催馬,大黑幾步趕上前頭的土匪,留下一串吃了灰的叫罵。
大黑風一般卷進了寨門,帶著兩人奔向了大院。
翠翠跟幾個姑娘正在院裡摘菜,見到大黑的身影,姑娘們立馬跳起身來,歡呼雀躍著奔向了各自家中。
臧六江回來了。
這無疑是眼下寨子裡最大的喜事,鄉民在院中齊聚,見到好端端活著的臧六江,有的振奮喜悅,也有的喜極而泣,冬日裡的天徹底黑了下來,寨子裡卻拉起了燈籠,吵著鬧著要替臧六江接風洗塵。
寨子正中圍起篝火,鄉民土匪搬來乾柴,將那火填的又高又旺,隨著夜風吹拂,迸濺出亮目的火星。
坐在臧六江身側的余淮水瞧著眼前這幅場景,覺得分外熟悉,似乎與拜堂成親那天夜裡一模一樣。
「怎麼發愣了?」
臧六江發覺余淮水的出神,趁著旁邊鬧騰著的幾個兄弟離開,一攬余淮水的後腰,將他帶進了自己懷中。
余淮水這月余受了太多苦,臧六江怕鬧著他,便湊近了去瞧余淮水臉上的神色:「是不是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