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瞥見主子手肘抬起,大約是又在按眉心,把腰彎得更低,「是,不敢忘。」
闔上門,長安邁步去了側屋,先抽出慣用的密信信紙,給永寧寫信。
寫完主子令永寧來江州的部分,長安提起筆,停在信紙上方猶豫。
按他往常的習慣,每回會在密信里適當嘮幾句近況,比如遇到流民動手或是元宵的花燈真好看,而這次,他覺得值得一提的,無非是那個主子口中用暗閂鎖門的院子。
可轉念一想永寧馬上要來江州,到時什麼話不能當面同他叨叨,他還能欣賞永寧避又避不掉只得老老實實聽他說的模樣。
況且,他擰了下眉,主子讓他在江南一帶找,永寧遠在燕京,說了也沒用。
於是歇了心思,到底沒落筆寫此事,就將信紙捲起,一式多份,打個呼哨,召喚來信鴿,綁好後放飛。
幾隻信鴿自院內飛起,振翅高翔,朝著燕京的方向飛去。
「倒真是有幾分開春的跡象了,雀鳥也活躍了。」
景明自府門口接過行遠鏢局小虎子送來的信,走回棲梧院的路上,抬頭看見飛翔的白色身影,忍不住發出感慨。
是以當小姐拆開信,對她們說,明日去城外走走時,景明期待地笑起來。
沈曦雲把信紙展平,讓春和研磨,她要回信。
信是陳希親筆寫的,豪放闊氣、言簡意賅,問她自己要不要一起去隱山寺祈福,順便散散心。
沈曦雲想起娘的那枚保平安的玉蟬,當年就是找隱山寺的大師賜福開光,後來娘留給她,她在上輩子又轉贈給謝成燁,臨死那日,謝成燁把這枚玉蟬還回來,作為證明。
仔細想來,這玉蟬真有幾分靈性。
她在謝成燁離開江州時送出這枚墜子,自己沒多久就被帶入燕京,遭遇一連串惡事。臨到頭,墜子回到手裡,雖然中毒而亡,但卻有了第二次重活的機會。
想到此,她難免心生出些感慨。
她上輩子對神佛之事,嘴上偶爾念叨,更多是當個虛無縹緲的影子看待,可真真切切死而復生,重新回到六個月前的事情經歷過一邊後,飄渺的幻影落在實處,她敬畏又感激。
沈曦雲在信紙上畫上一張笑臉,寫個大大的「可」字。
囑咐春和、景明,「明日早晨我們動身,先去行遠鏢局門口見阿希,再一同去隱山寺。」
正月二十四,晴空麗日,天朗氣清。
江州城外,青龍嶺,山道入口。
陳希先一步跳下馬車,站在車前伸手,護著沈曦雲踩著踏跺下來。
為了方便,陳希今日並沒有騎馬,而是坐著沈府的馬車一同過來。
馬車行至山道口時,適才巳時三刻,暖陽高懸,草木萌動,微風輕拂在山道兩旁,拂過松柏竹林,發出沙沙的聲音。
沈曦雲挽著陳希的手,後頭跟著春和、景明兩丫頭和陳希手下綽號小虎子的護衛虎冉。
並沒有走寬闊的山道,而是走向旁邊一條小徑,周圍的百姓都叫它隱山禪徑。
取名無甚講究,只因最初這山名叫隱山,山頭相較周圍其他山頭更低矮,呈現四面合圍之勢,自遠處看,山體被隱藏遮擋,故得此名。
由此,隱山上的寺廟便叫做隱山寺,小徑直通寺門,得名隱山禪徑。
後前朝大魏覆滅,謝氏主天下,建立大燕,建元初年時,傳聞有一日山脈有青龍現身,其身長,盤旋於山峰,脊背如刀鋒、尾巴如鐵鞭,停留一刻有餘後消失,朝廷視其為祥兆,特賜名「青龍嶺」。
此山就此改名,只是民間百姓間依舊更習慣稱呼其隱山。
通往隱山寺的路有兩條,其一是寬闊山道,可行馬車,其二便是隱山禪徑,青石台階,共一百九十九級,小徑寬約九尺,最多可容三人並肩同行。
百姓們為表明心跡誠懇,常常選擇步行走隱山禪徑上山。
此次沈曦雲和陳希亦不例外。
二人沿著禪徑拾階而上,一邊走一邊聊。
「窈窈可知,昨日我兄長的信自燕京送到了,」陳希笑道:「這可是自打你成婚後,我從他那收到的第一封家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