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由?論起來,前世今生,最大的變數不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麼。
真是因為她沈曦雲腳傷沒能去寶頭街,吳娘子才沒出現?
她衝著門邊守著的春和、景明喊道:「自從傷了後,日日閒在屋裡,人都要不爽利了。明兒我要出門一趟。」
去寶頭街逛一逛。
去看看那人會不會如上輩子一般出現在她眼前。
春和未料到自己才應下明兒再觀察一番腳傷,小姐就急急忙忙要出門,不贊成道:「我也不是硬要拘著小姐,明兒您想在走走,沈府里有的是地兒。往外邊去,萬一哪個不長眼的又衝撞了該如何是好?」
沈曦雲不服氣,尋常時候也就罷了,但現在她對前世這位吳娘子的出現抓心撓肝得難受,想知道答案,哪裡能忍住。
她一下子從榻上蹦起,趿拉起鞋就要給春和展示自個行走自如,並無甚大礙。
但因動作過急,步子踉蹌一下,沒穩住身體,就要往前傾倒。
眼看又要摔在地上,不知何時從座椅起身的謝成燁用手臂攔住她身體向下的勢態,接著用堅定的力道把她的身體扶正。
「當心。」
他抿唇,對著沈曦雲囑咐,收回了覆在她腰間的手。
沈曦雲道了句謝,揮開春和要攙扶的手,放慢步伐,穩健著走了幾步。
「瞧見沒?你家小姐是真好了。」
春和知曉自己到底拗不過小姐,無奈點頭,想著明日出門自己和景明一定要多加小心,防範些莫名其妙撞上來的人。
沈曦雲狡黠一笑,走到案前,把雪花酥提起,滿意地小口小口吃起來。
但就在她歡喜品嘗時,扶起她後一直愣在原地的謝成燁,好似終於做下決定般,轉頭,直直看向她眼底,慎重地發問:
「窈窈,你做過夢麼?」
第34章 莫相逢「夢見了你。」
沈曦雲聽見這話,覺著莫名其妙,囫圇把口中的雪花酥咽下去,道:「做夢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周公不是還專門出了本書解夢,說明夜裡會做夢的人可不少呢。」
她亦不例外。
近處的是同謝成燁提和離前,她常常整宿整宿陷入上輩子的夢魘中,無法脫身,直到最後喝下那杯毒酒殞命,才得以從夢中醒來。
遠處的是前世被關在西郊別院時,夜深忽夢謝成燁在江州與她相處的時光,轉眼夢碎,是他高高在上斥責她「粗鄙商女」,漠然的眼神拓印進腦海。
自從她提完和離拿到一紙他簽過字的和離書後,這症狀倒好多了。
每日夜裡靠念叨著她一定規規矩矩、不奢求其他,以換謝成燁高抬貴手入睡安眠。
似乎真有效,夢魘這幾日都不曾侵擾。
「不,我是說,」謝成燁停頓一瞬,「明明不曾發生但異常真實的夢。」
她躺在榻上賴在他懷裡撒嬌的夢、她小心翼翼護著花燈而不是讓隨意讓春和拿著的夢、她穿著桃紅羅裙笑意盈盈看著他的夢……
還有,那座古怪的院子,與,占滿視野的血紅。
她可曾夢見過?
哪怕是其中一鱗半爪,至少證明,並非他一人受困其中、無法自拔。
沈曦雲仍舊不解,這描述未免過於含糊,謝成燁方才還好意思說她出的題目語焉不詳、故弄玄虛,他自個不也是這般模樣。
「郎君這話說的沒個指向,我也不大明白。郎君具體是夢見什麼了?」
謝成燁微微張開嘴,喉頭滾動一下,找尋合適的言語。
夢見什麼了?
他的夢有哪些是能說的,若真說出來,她可會覺得冒昧?
尤其是那些夢境中肌膚貼近、耳鬢廝磨的親密場景,他們從不曾有過。
目光游移不定,他看向庭院垂下的桃花枝,手指摩挲著袖角,輕嘆口氣,只說:「夢見了你。」
說完,謝成燁仔細端詳著對面靠在案幾邊的姑娘,不動時是一幅美麗絕倫的仕女圖,若動起來,仕女圖便注入精氣,化作攝入心魄的小娘子。
只是此刻因著他的話語,姑娘眼底的驚詫和惶恐令畫卷裂開條口子,口子裡漏出風,吹得謝成燁在正開春的時節感受的涼意。
她似乎,很害怕他夢見她。
「夢見我?」沈曦雲嗓音不穩,帶著點顫音,「郎君夢見我什麼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