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瑤在綁匪的監視下環視周圍,被分割得方正的農田一塊塊嵌在大地上,畝畎高低交替,稻田飄香,但沒有看到人的蹤影。
他們已經離開城內。
阿瑤知道這是逃命的唯一機會。
綁匪不知道為何僱主要大費周章綁架這麼一個弱女子,她一路上只會低聲哭泣,甚至被嚇得幾乎暈厥。
他轉動手中的匕首,等待馬兒飲完水。
此處是野地,他不擔心那女子能逃。
綁匪牽著馬車,在阿瑤身邊停下,他揚了揚下巴,道:「上車。」
他不用亮出匕首,那女子便低著頭顫巍巍上前,她扶著車輿欄杆,腳踩上去時忽然滑落了一下,她發出短促的尖叫,緊接著整個人摔倒在車下。
馬蹄因她的動作不安地踢踏,踩著她的一片衣角,綁匪三兩步上前從地上拉起她,這人要是被馬蹄踩死,他可不好交差。
他罵罵咧咧地將人扯到車邊,令一隻手臂伸在車輿旁,「快上去。」
那女子哭哭啼啼的,抽咽著將手搭在他的手臂,隨著她往上爬,她的重量壓在他的小臂,他盯著她的腳下,見她終於安穩地踩在車上。
但她剛踩上的腳猛地撤後,身體後仰的慣性快速將他壓倒在地上,他緊急拔出匕首時,眼前一閃,視線昏暗中,劇痛傳到大腦。
他的眼睛!!!
阿瑤喘著氣從他身上爬離,手中的碎陶片沾著粘膩的液體,嘀嗒嘀嗒地掉落在地。
她撐著土地狼狽地站起,綁匪捂著一隻眼睛身體正試圖起身,喉嚨發出類似困獸的嘶吼。
阿瑤暗道不妙,她慌張向稻田跑去,但損失一隻眼令綁匪變得癲狂與躁動。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離稻田的距離卻好似沒有縮短。
在綁匪沾著鮮血的手掌要抓到她時,破空聲在耳邊響起,重物砰然墜地的動靜在身後發生。
阿瑤驚疑不定地回頭。
是一支羽箭貫穿了他的胸口。
有血珠沾在她的睫毛上,隨著她抬頭的動作從眼尾流下。
被血色污染的視野中,雍殊的身影映入眼帘。
第8章公子殊的箭
荒蕪的土地上,橙黃的落日掛在大地邊緣,大片的雲彩肆意燃燒,男子的影子在地上拖得極長。
他的手指仍搭在弓繩上,平靜卻冰冷的眼睛緊盯著她,讓她以為他真正想要射殺的人是她。
她僵在原地不敢動彈,風吹動他的衣袂,又穿過她垂落的長髮。
明明綁匪已經死在面前,阿瑤卻覺得現在比剛才更加危險。世人皆道公子殊為人正直,但阿瑤此時不敢將生命賭在對他品行的判斷上。
他看著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隻無路可逃的獵物。
他想殺她。
阿瑤緊握手中的碎陶片,她能用陶片刺瞎綁匪的眼睛,但她離雍殊太遠了,他掛在身上的籠箙中仍有數支箭矢,只要他再射出一支,她會和身前的綁匪一個下場。
雍殊的手指離開弓弦,在阿瑤震顫的目光中,他抽出籠箙中的鍭矢緩緩搭在弓上。
天子之弓合九而成規,諸侯之弓則合七成規。
雍殊手中的這把明顯比不上諸侯的規格,但眼下這把弓體弧度過大的弊弓被他拉得近似半圓,箭鏃泛著寒光,亟待拉弓之人鬆手。
箭鏃映著臉上覆血的女奴。
她倉皇無措,弱小纖細,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不忍心將冰冷的箭矢對著她。
她在害怕?
無數次她出現在夢中,或張揚或冰冷,語氣理所當然,她從來不會露出屬於弱者的恐慌。
在接近死亡時,她變得不像薇姬,但她的容貌,即使過去五年,雍殊依舊一眼認出。
落日的餘暉讓他看見了她手裡的碎陶片,鋒利的邊緣染著她的血、綁匪的血。
嘀嗒——
血液滴落的聲音如此明顯,她應該感到疼痛難忍。
她會嫌棄地丟棄骯髒的武器,揚起下巴命令他:「過來,我的奴隸。」
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