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瑤意識到她學過占卜。
在雍殊府邸前的長街上,祁碩與她暢想日後的生活時,也脫口而出她可以占卜。
阿瑤一直知道祁碩對她有隱瞞,但如果祁碩願意在前途與她之間放棄前者,那麼她可以忽略他的隱瞞,這些隱瞞涉及她的過去,他們的過去。
可能她本性自私,在沉沒河底的夢中,她希望救她的人以死證明他的好心。在與祁碩的感情中,如果祁碩不付出他重視的前程,那麼她無法信任他對她吐露的愛意。
她已經過了在乎別人真實想法的年齡,他們的行為能夠表現出對她的忠心便可。人心叵測,即使剖開胸膛也無法參透,只有天真的孩童才會要求別人一遍遍承認對她的毫無保留。
許是突然的插曲喚醒了舊日的陰霾,阿瑤的心情陡然變得糟糕。
她深吸了一口氣,乾燥冰冷的氣體讓她的思緒從紛亂中抽離,腦子恢復了清明。
「你自離去罷。」車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車夫領了報酬,魁梧的身影漸漸遠去。
祁碩在馬車前沉默地站了一會兒,才曲指敲了三下車架,木頭髮出得得的響聲。
已等待許久的阿瑤立即從車內出來,她一見面便問道:「為何現下才來?」
祁碩扶著她,讓她安穩地踩在地上,她的表情稱得上平靜,眼睛中像是鋪了一層碎金,冷淡地落在他臉上。
祁碩一瞬間以為自己見到的是在洛邑的王姬,這樣不含情緒的眼神,卻讓他感到難言的壓力。
「我們不去陳國了。」祁碩輕聲說道,不敢與她對視。
阿瑤審視祁碩的神情,這兩日的迷霧隨著他的話語被撥開,她早該發現他的不對勁。
「是因為王姬嗎?」她聞到了遠方秸稈給焚燒的味道,太陽已經升至中間,再不走便錯過了趕路的時間。
阿瑤不免以惡意去揣測祁碩如今才到的意圖,他許是故意耽擱時間,讓她即使想要離開也無法。
祁碩頹廢地垂下頭顱,他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
只是阿瑤想像不出來,是何等的利益關係會讓祁碩與王姬的聯盟在搖搖欲墜的同時卻又堅不可摧。
祁碩無法和阿瑤袒露心聲。
今晨醒來時,他望著屋內已經收拾整齊的行囊,心情像陷入泥濘的地,讓他感到不適。
過去他以為自己只要能讓薇姬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他便會感到滿足。可是在他可以與她遠走高飛,往後路程只有他們二人時,他卻對前路感到迷茫。
這樣的心情在與王姬見面後達到頂峰。
她說:「侍衛長的好友在陳國。」
說罷,她恍若回神地輕笑道:「也是薇姬的好友,她老師的兒子。」
陳國,是阿瑤想去的邦國。
許是冥冥之中的註定,他費盡心思只能得到毫釐,而好友輕易便可以得到他求之不得的緣分。
王姬遇到了麻煩,君夫人知道她冒充王姬,以此威脅她站隊。她不能再讓祁碩離開雍國了,她需要有人能夠證明她的身份,來自洛邑的侍衛長是最好的人選。
祁碩已經忘了自己當日放走婢女阿粟的意圖,他不敢深思在報復般的行為背後,是否早已為今日的談話備好滋養的土壤。
在他仍像舊日一般低微地走在阿瑤身邊時,許多想法早已隨著地位交換而改變。
「她許諾我,她不會再讓雍國公子介入我們的生活,你也可以離開她身邊,無人再能束縛你……」
他的聲音漸漸低下,那雙清澈的眼眸仿佛已看穿一切,她反問:「你認為她承諾的條件重要嗎?」
只要離開雍國,王姬許諾的這些輕易便可獲得。
「如今戰爭頻繁,一國的覆滅只在一瞬間,我們留在安全的城邑中難道不好嗎?」祁碩試圖說服她,他的語氣變得焦急,素來虔誠討好的人突然變得咄咄逼人。
阿瑤臉上浮現瞭然,她的語氣更加無情:「王姬付出的條件不止這些吧,她承諾了你前途與地位,讓你能在雍國當體面的貴族,這的確比與和我流亡在外風餐露宿得好。」
卑微的奴隸被訓誡安分守己,不要妄圖攀爬跨越身份的天梯,而出身高貴的貴族,怎麼會捨得掉落入塵土。=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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