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婢女,不若隨我回城?戰場上刀劍無眼,她不適合留在那裡。」姬扈說道。
他的聲音喚回了阿瑤的思緒,她打量著他,在說這些話時,他的態度和昨天高高在上不同,仿佛是真心為了她的安全考慮。
她擔心雍殊採納姬扈的建議,忙出聲道:「我不回去。」
姬扈還想要再勸,但雍殊已經拒絕了他。
塵土滾滾,馬車消失在他的視線中,姬扈失望地往回走。
他進入道路上的另一輛馬車,端坐在車廂中的女子看向他的身後,隨即失望地皺眉道:「阿兄連你的建議也不聽
了。」
姬扈坐在予緹對面,他與予緹也算熟識,從前這位雍國的公女十分奉承他,每逢他與雍殊見面,她總央求雍殊帶她一同赴約,這讓姬扈誤以為她對他有別樣的心思。
可是在他投奔他們之後,予緹的態度與從前大相逕庭,她不再耐煩與他周旋,說話時語氣如同對待她的那些下人。
這個公女的性格他已經領教過,不由得為雍殊身邊的婢女感到可惜。
第41章讓他取暖一會兒
阿瑤起身將姬扈打開的門關上,灌入的寒風被阻擋在車廂外,但車內比方才溫度更低了。
她探尋地看向雍殊懷中的包袱,在她想要問他裡面是否放有禦寒的衣物時,雍殊已經將它打開,阿瑤失望地坐直了身體。
包袱中只是一些文書,寫在一根根竹片上,用牛皮串聯成一卷。看樣子是姬扈書寫下來,用以讓雍殊知道如何對付到來的大軍。
她心中浮起怪異之感。新上任的晉侯與姬扈是有仇恨的兄弟,可是晉國是姬扈的國家,教給他人對付自己國家軍隊的方法,也不知道他給雍殊的這些資料可信程度有多少。
「為何不想和他離開?」雍殊見她盯著姬扈的材料,遂問道。
阿瑤聽到他的聲音回神,她頗有些莫名其妙:「我與他並不熟識。」
姬扈對她意見不小,他想要帶她離開恐怕不懷好意,只是這話不能告訴雍殊,她分得清自己和姬扈孰輕孰重,現下她需要依賴雍殊的庇護,不能讓他生出厭煩。
雍殊虛弱地笑了一聲,將打開的包袱重新整理好。
「他怎麼不給你準備衣物?」阿瑤見雍殊又恢復方才氣息微弱的模樣,她不喜姬扈的為人,話語中下意識帶了些抱怨。
「他不知道我的情況。」雍殊靠在車廂上,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在阿瑤未察覺時已經消失在無垠的黑色中。
他畏懼寒冷的毛病在夢魘後發作,偶爾會在陷入舊日回憶時產生,這算是他隱秘的弱點,不宜告知他人。
只是他兩次發病都被阿瑤撞見,她造成了一切,所以也沒有隱瞞她的必要。
「看來你們的關係也不怎麼樣。」在她看來,稱得上好友的人是能夠將弱點顯露在對方面前而不用擔心會被背叛。
雍殊不再應她的話,她對事情的看法總是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很少有處於中間地帶的情況。
這種特徵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出現端倪,當她想要一個奴隸時,她便只要最與眾不同的一個。
阿瑤擔憂地看向雍殊,他現在的情況比剛才更糟糕,臉上已經沒有多少血色,他出發得匆忙,身上的衣袍在此時顯得有些單薄。
「你剛才說的方法是什麼?」在被姬扈打斷之前,他已經準備和她說的另一個法子。
雍殊的眼睛已經有些渙散,他往外看了眼天色,以他的忍耐力可以支撐到到達目的地。
可是在昨天夜裡他已經明白了,如今他不必和從前一樣克制自己的欲望,他想要的許多東西早已唾手可得。
「坐過來些。」他的頭靠在車壁時微微上仰,說話時脖子上的喉結便上下滑動。
他的聲音太輕,她依靠他的嘴型才將這句話補充完整。
阿瑤以為他要繼續未完的話題,於是挪動身子靠前一些。
雍殊的視野開始模糊,許多時候他只能看到她重疊的身影,他知道自己應該閉上眼睡去,平靜的夢境能夠驅除他不正常的寒冷。
可是當他在她身邊閉上眼,不會有平穩的黑暗,他只會看到洛邑城外的湖泊,在冬日的照耀下湖面熠熠生輝,像一面難得的鏡子。
冰層凍得有些厚了,鑿開時需要費很多力氣,但是想到新奇的事物,鑿冰的幾人臉上浮現興奮的笑容,有碎冰濺落到他的臉頰,讓他以為自己的頭髮已經結冰。
他察覺到阿瑤坐在自己身邊,她身上的溫度是正常人的溫暖,和浸透衣服的湖水不同。
沉浸在湖面下時,如果放棄抵抗順著湖水飄蕩,會離開人工造就的洞口,手掌撐起的只是寒冰,他會永遠迷失在冰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