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上去有點噁心嗎?」
雍殊不滿她的顧左右而言他,他直接問道:「當時你和她說了什麼?」
「我剛剛經受驚嚇,不太記得了,你可以去問公女,我和女史所說的話是她教給我的,或者問門外看守的侍衛,他是公女的耳朵。」她偏頭看他,神情好奇,「公子已經問過了吧?能和我說說嗎?
「而且我去之前,公子已經見過她了,她和你說過什麼,與對我說的估計沒有區別。」
頭髮上的力道漸漸收緊,阿瑤被迫仰起頭看他,她看到了他審視的眼睛,還摻雜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同情。
是歷佟和他說了什麼吧,讓他竟然對她產生了同情。
她有些想笑,事實上她的嘴角也上揚了。他憎恨她,卻又同情她,和他以前沒有什麼區別,但小時候她會為這種矛盾的情感而感到痴迷,現在卻只是覺得自己荒謬可笑。
歷佟和雍殊說過一些事情,為了引起他對薇姬的愧疚,從而讓他能夠善待她這個王姬的乳母。是以他此時不喜她的迴避,卻又想不出來用什麼方法對待她。
「你不要總是敷衍我。」他無奈道。
他坐在她身邊,頓時他的影子完全將她覆蓋,阿瑤睫毛顫動了片刻,不像被他看出來,於是惱怒地將額頭抵在膝蓋上,將自己的面容完全埋在手臂之間。
只要她不說,她相信沒有人會猜到歷佟自殺的原因。
對於一個沒有孩子,寡居多年的婦人來說,什麼才是她最重要的東西?
其他婦人阿瑤不清楚,但是對歷佟來說,絕對是她在世間的名聲。
作身為記錄歷史,甚至是書寫歷史的史官,她渴望自己的名字能夠隨著所寫的史書一代代流傳下去,從而以另一種方式實現青史留名。他們不認識歷佟,怎麼可能猜到歷佟對於留下自己名字的執念。
歷佟不想自己曾經算計過王姬的事情被公開,她恐懼身敗名裂後的執念破碎。
「我沒有敷衍你。」因為她的姿勢,此時她的聲音顯得嗡嗡,「只是剛剛夢到公子差點射中我的那一箭,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
「是因為那一箭嗎?」
雍殊靠在床沿的欄杆上,手掌的傷口已經處理過,體內的藥物效力也幾乎消失。
「你也算計了我。」
他並沒有阿瑤預想中的怒氣,更多的是迷茫,與失望。
她注視雍殊在模糊光線中顯得落寞的臉,嘆息一聲。
是啊,如果是養一條狗,這麼些天也應該知道感恩主人了,更何況是一個同類的奴隸。
她摸索著去拉他的手指,黑暗中觸碰到掌心的繃帶,她心中訝異,很快便想通這道傷口是怎麼產生的。
「是因為我總是感到惶然,我不知道他人口中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你總要允許我驗證之後才能心安。」
她的話又將雍殊拉回午後荒寂的屋子中,歷佟和他說起薇姬的身世。
這位生來便風光無限的王姬只是為了維繫父母的感情而誕生,她的父親以她的存在困住了施夫人,而她的母親則用她作為藉口思念丈夫和另一個女兒,暗地裡尋找他們的下落。
當施夫人去世,她存在的意義便消失了。
何為真假?
他開始回憶過往的細節,那時候她對他說的話,什麼才是她真正想表達的。
「公子將薇姬的玉佩丟了吧?她撿到它時,已經碎得難以拼回了。」
雍殊垂下眼眸,視線中是阿瑤帶著細小傷痕的手指,他動作輕柔地摩挲著她的手。他不應該產生這些莫名的情緒,那枚玉佩,原本便不是他想要的。
第70章對她來說,仿佛只是……
對她來說,仿佛只是夢醒後到了雍國,成為阿瑤後的日子存在於一場夢中,她仍然有些迷茫。
當她在漂泊不定的船舶上跳下漢水時,她以為自己會回到很多年前她本該葬身魚腹的結局。
屋外的呼嘯聲更響了,風雪將雍殊走來的腳印完全覆蓋,寂寥得仿佛世間只剩下他們還清醒著。
阿瑤默默注視她和雍殊交握的手,這場夢持續得太久,給她帶來了很多麻煩。
即使她已經想起來一切,可是她暫時沒有能力改變現狀。那些父親派來的隨從,既是監視,也是保護,他們全都死在那一夜裡,唯一能證明身份的故人祁碩也已倒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