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殊走入房內,這是薇姬出嫁前居住的房屋,所有的窗戶都用木板釘死,確保屋內的人無法翻窗逃走。
他停在一面牆前,手指觸碰上面的已經變色的血跡,是有人撞到這面牆,留下的血液滲透入牆壁中。
她當時寧願死去,也不想在雍國再見到他。
雍殊心神一震,恍惚中碰倒了一旁已經腐朽的木架。
架子上的書籍和擺件在木架倒塌的巨響中滾落一地。
一個盒子摔在雍殊腳邊,銅鎖鬆開,幾十根竹簡從盒中掉出,它們的顏色已經陳舊,墨色淺淡。
雍殊蹲下拾起一根,他翻過它,看到了被留在這
里的文字。
「趙默……」
後面的字已被人用刻刀削去,只有趙默二字可從殘餘筆畫中推斷而出。
雍殊沉默地翻看其他的竹簡,這是一些沒有寄出的書信,信件內容已經無法辨別,只知道每一封都是寫給趙默。
那些他已經忘記她的時間裡,陪在她身邊的另一個人。
第83章箭矢沒入皮肉的聲音
一個平靜的午後,雍仲廩如往常一般醒來,他動了動手指,本該如往常一般順勢撐著床板坐起身子,然而他依舊躺在床上。
「讓士常他們來見我罷。」他對一直守在床邊的寺人牽吩咐道,他的聲音已經很虛弱了,雍仲廩甚至無法聽清自己的聲音。
寺人牽如同過去幾十年一樣很快理解了國君的意思。他離開後,雍仲廩又看向身旁打盹的聲媯,似是惋惜地嘆了一口氣。
如同其他諸侯國一般,雍國中擔任重要官職的大多是宗室成員,同姓之間的血緣關係使得雍仲廩信任他們。
他躺在床上,在熟悉面孔的圍繞下,緩緩留下遺言:「自昭公東征被封汝地始,雍國先後已有十五位國君。殊兒仍在洛邑,我是無法再見到他了,待他回來後,你們要輔佐他,時刻不忘殤公險些亡國之恥,在先君遺志的感召下壯大雍國。」
他的聲音漸漸聽不見了,醫師將棉絮放在雍仲廩的口鼻之上,良久,他跪地哭道:「國君薨。」
士常走上前將國君睜著的眼睛合上,他潸然淚下,語氣悲愴:「國君臨走前,仍憂心雍國未來,以致於不捨得合上雙眼。」
其餘臣子聞言皆哭泣出聲,一時間國君的寢殿充斥著悲戚沉悶的氛圍。
士常擦拭臉上眼淚,他主持大局道:「喚復者進行招魂。」
聲媯依舊處於神思不屬的狀態,她聽著耳邊招魂的聲音,國君的名字一聲聲傳入耳朵,她沒有做好國君死去的準備,因此也沒有產生他會復活的期望。
復禮令她感到害怕,在惶恐不安之際,她仿佛聽見有層疊的腳步聲靠近。她想自己幻聽了,很快她懷疑自己的眼睛也出了問題,因為她看到自己的孩子帶領一隊裝備齊全的軍士到來。
長矛與盾牌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復者的聲音漸漸停止,屋內的視線聚集於出現在門口的人身上。
「公子衡?」有人驚詫出聲,打破了一室的凝滯。
「你要造反?!」士常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身後的士兵,「你怎麼會有武器和軍隊?」
「那不是雍國的裝備!」雍仲廩的弟弟眯著眼看清了陽光下的裝束特徵,頓時氣得大罵,「愚蠢!你竟然引外人進雍國。」
雍衡握著手中的長劍,聞言大笑道:「叔叔,你走近一點看清楚,這是我陳國舅舅的人,可不是什麼外人。」
他不想與這些臣子浪費時間,於是下令道:「父君的喪禮繼續,招魂復禮便不必了,直接沐洗屍體。」
他才不願意再三確認父君是否還會復活,如果復活了,他豈不是要回到封邑:「至於殿內的這些臣子,牢牢看守他們,不許他們離開寢殿。」
在周遭的叱罵聲中,聲媯如夢初醒,她猶豫著走到陌生的兒子面前,視線在他手中的武器停頓,直到觸及一手的寒涼後,她才確認當下的情況:「衡兒,你在做什麼?」
「阿娘,你什麼都不用管,等明天你便會是雍國的太夫人。」雍衡直接讓宮人將聲媯帶回去。
這個一生都沒有吃過什麼苦的女子,只需要聽從丈夫和兒子的安排,便可以擁有安穩的人生。
而那些試圖挑戰他、威脅他地位的女子則要為她們的不知天高地厚付出代價。
「公女還未找到在哪?」
負責尋找公女的士兵低下頭稱是。
雍衡臉色沉下,陳侯能借給他的人有限,父君跟前的臣子更能影響大局,因此他只能優先處理這邊,而予緹聽聞風聲,已經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