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知道銀子塞足,獄卒說的倒是實心話,只是心裡氣怒,加之皇帝的積習,眼神只是冷冷的,獄卒見自己好心指點,反而受了冷眼,他素來是作威作福慣了的,不由臉色變過,語氣也變得冷冰冰起來:「喏,我醜話說在前頭,誤了我的時辰,不是我不講情面,到底這裡是有規矩的地方。不要等鞭梢子上頭才知道厲害!」轉身就走了。乾隆忍著心裡的怒火,來到牢前,對靠門的兩個人問道:「兩位可是姜家兄弟?」
年紀略長的那個受過杖刑,屁股大腿上一片新舊血漬、膿跡,他在弟弟的扶掖下,艱難地回過身看看乾隆,奇怪地問道:「先生是?……」
「令堂在我那兒。」
「你!」那年少一點一下子衝過來,血紅的雙眼瞪著:「桃花硯已經在你那兒了,我們兄弟也不翻案上控了,叩閽告御狀的事,我們小老百姓也不敢。死了的人也自己認了。你按了我一身的罪名,不放我們走,你還想幹什麼?!告訴你,惹急了兔子還會咬人呢!你敢對我娘怎麼樣,我變成厲鬼也不放過你!」
「你誤會了!」乾隆被趙明海擋在身後,臉微微有點白,詞氣依然鎮定,「我不是知府的手下,我來揚州遊玩,不想遇上你們家的慘事……姜兄弟,令尊雖然已經去了,不過令堂在我那兒很好,你們只管放心。」
「你說的……是真的?」兄長艱難地轉身問道。見乾隆點頭,突然狠命撲跪到柵欄前,邊磕響頭邊痛哭著對姜豹說:「恩人!恩人!……阿豹,還不給恩人磕頭?」弟弟將信將疑地也跪了下來,磕了兩個響頭。
「兩位請起!」乾隆忙上前試圖扶起他們倆。金殿上那麼多三跪九叩他都泰然受了,可這裡、這時、這兩個兄弟的頭他卻覺得受之有愧。乾隆道:「別這樣!我聽了你們家的事,心裡一直不好受!放心,我也有朋友是當官的,我會讓他想辦法救你們倆。」
這時,突然外牢門又開了,一位紫衣姑娘拎著一隻竹編籃子羞怯怯地走了進來,蹲在乾隆身邊的一間號子前,輕聲道:「爹,吃飯吧。」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不抽了……
☆、官官護藏污納垢
那聲音輕輕柔柔地鑽進乾隆的耳中,他不由回首看那姑娘,姑娘不過十七八年歲,兩彎籠煙眉,一雙杏核眼,牢里暗,看不清她的面色,卻可以真切的感受到她如煙如霧般的哀愁。只見那女子把籃里的饅頭從柵欄縫中塞給一位中年男人,男人狼吞虎咽了幾口,一會兒又停了下來帶著哭音說:「蘭伢兒,你怎麼又送白面來了呢?你和你娘吃什麼?」
「爹您吃,別想這麼多了!橫豎我和娘沒有餓死。」姑娘含淚安慰父親,「若論吃白面的錢,原來又算個啥?」
「你雖不說,爹爹心裡明白,你進來一次,又是幾天的白面錢哪!」
姑娘咬了咬下唇,強笑著道:「爹別急,等還上那錢,您出來,要不了多久,咱家不又是從前的樣子了?」
「七十多兩銀子!把屋賣了也賠不起!」男人邊哭邊狠捶自個兒的胸口,「誰讓我白長了眼睛看不清!誰讓我自個兒不當心!只想著多賣點貨多賺點錢,就可以給你薄薄地備上一副嫁妝……」
「爹!」姑娘忍不住哭了,「你在說什麼哪!什麼嫁妝不嫁妝的!……爹,薛家媽媽說了,只要我肯,丁舉人家出四十兩要我……我尋思著再找人說合說合,哪怕再向丁舉人借三十兩,這不就還上了?所以,爹您別急,不久我就接您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