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仍還有氣,見冰兒出來收拾桌子,沒好氣道:「你倒是不怕生人,什麼人都敢見。趕明兒這樣的不知廉恥,還教人編出戲來。」不等她答話,又道:「這人吃過的杯子,給我丟掉!腌臢至此,瞧見他的杯子我都噁心!」
冰兒忍了忍,到底忍住了,覷覷乾隆氣鼓鼓的神色,猶豫著說:「剛才其實還有人來。」
「都快黃昏了,又有誰來?你也是!不記得自己的身份麼?隨便就出門待客!朕總是要在揚州顯露身份的,到時候人人都說連皇宮內院的公主都見過,成何體統?」話這麼說,口裡還是問,「誰來過?」
冰兒拿過一份名帖,乾隆打開一看,裡面還夾了張紙片:「瘦西湖畔,幽篁小居,若干得趣之人,恭邀賞聚。」乾隆皺皺眉,復又看名帖,上面寫的是李贊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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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無好宴。趙明海等侍衛堅決反對乾隆夤夜赴此不知來由的宴會,唯有冰兒舉雙手贊成。乾隆沉吟了一會兒道:「李贊回不過一員黌門秀才,手無縛雞之力,縱然健訟確有其事,也不過嘴皮子厲害,為百姓出一口不平氣罷了。我又擔心他作甚?」雖是這麼說,趙明海還是早早布置人到「幽篁小居」打探清楚,周邊雖是一片花柳艷地,此處確實只是一處「私窠子」,兩戶門院,進出人等也素來清淨,料應無大礙。這才安排好拱衛的工作,趙明海自己也扮作客商樣子,趁著月明星稀,與乾隆一同趕赴「幽篁小居」。
瘦西湖兩岸,燈紅酒綠,略聞鶯歌燕語,似見舞袖歌扇,不過此時卻沒有這般心情。乾隆一行到得幽篁小居門前,只有一個小廝應門,見到名帖笑道:「我們家少爺久候了。」
跟著小廝進到內里,雖然不大,門戶玲瓏,後面還有個小園,園中挖了一個半畝見方的小池,引的是活水,種些荷花浮萍,此時還只是銅錢大小圓片,倒是池上臨空建了一座小軒,三面都是透雕的木隔窗,掛著籠煙一般的天青色帘子,掛下絲絛隨著風輕擺,微聞淡淡的蘭香。
小廝打門帘邀乾隆進到小軒之中,裡面只容得一張小巧圓桌,邊上靠著書案和琴案,書案上一盆春蘭,黃綠色小花開得正好。李贊回正坐在下首位置,起身迎接道:「長四爺玉趾降臨,小可不勝榮幸!請上座!」
乾隆環顧四周,除李贊回外,陳得貴也是認識的,餘外有一個老者,眉目緊湊、形容畏縮,坐在角落,此時起身大大地做了個揖;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妙齡女郎,眉目清秀,塗著一臉薄粉和胭脂,倒不顯得羞澀,大大方方起來道了萬福。乾隆舉手還禮,李贊回介紹道:「這位是家叔,這位是——」他看看那女子,嘴角含一點笑意道:「——紅顏知己。」
乾隆瞟了那女子一眼,不好意思盯著多看,也不好隨意回話,笑著抬手為禮,也不虛客氣,示意趙明海不必計較規矩,一塊兒坐下,自己端坐上首,側面正好是徐徐清風、淡淡花香,覺得十分適意,見那女子要來篩酒,擺手止住道:「我剛吃了晚餐來。」
李贊回笑道:「我知道京里晚上進飯早,咱們這裡一日三餐,這夜飯只是剛剛開始。長四爺若不餓,用點果酒陪陪我們。」也知道他心細,自己斟了一杯一飲而盡,這才讓酒。
乾隆素性不大好酒,不過這是南酒,香味也很濃郁,抿上一小口,還有點淡淡回甘,不由夸道:「這酒很妙。」見席上有些乾果子,眾人大概等待時已經吃掉了一些,也不顧忌,伸手抓過一些吃了起來。李贊回笑道:「長四爺果然是豪爽人。李某沒有看走眼。」
「你看我像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