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啟就在堂下伺候,聽得這一聲,幾乎如霹靂一般,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大人!大人!大人明鑑!小的這兩日去過牢里,可只去了男監,未敢踏進女監半步!」
范崇錫看向他,卻是恨毒了的眼神,也不言聲,狠狠瞪了旁邊衙役兩眼,兩個衙役便過去拎起李啟,按跪在二堂的正堂上,隨即甩下一串夾棍,嚇得李啟聲音都變了:「大人明鑑!大人明鑑!」
「夾起來!」
夾棍剛一夾上李啟的腳踝,李啟已經打熬不住慘叫起來,他在衙門裡日久,自然知道夾棍的厲害,也知道自己這班同事,斷沒有念舊徇私的道理,未等范崇錫喊「收」,已經「我招!我招!」地喊將起來。然而范崇錫裝作沒有聽見,還是讓行刑的衙役收了一收繩子,夾得李啟一臉都是黃豆大的汗珠,連「招」都喊不出來,只是「哦嚯嚯——」一疊連聲地怪叫。等放了繩子,李啟呼吸幾次,似乎迫不及待一般編造了一回他「強()奸」犯婦的經過,畫押具結了。
范崇錫命人把李啟收監,似不經意地瞥了乾隆一眼,輕輕道:「別家的貓捉耗子,我家的貓盡咬雞!」
作者有話要說:(1)決杖:清代法定五刑之一,算判決。訊杖:刑訊逼供用杖,算刑訊。(呃,笨嘴拙舌,說不清楚)
☆、殺雞儆猴做月老
乾隆雙手顫抖,只覺得眼前那塊青石板地面,淋淋瀝瀝,儘是血污,污人目光。耳邊傳來范崇錫的聲音:「剛才慢客了。長四爺,請到花廳用茶。」
宮闈朝堂,波詭雲譎,此處區區,雖一時膽顫,畢竟還不足以叫皇帝色變。乾隆聲色不動,暗暗長吐納氣息,平靜道:「剛才孟浪了,打擾大人公事,長某應該先賠罪才是。」
范崇錫臉上便有得色,換了可掬的笑容,把乾隆讓進了花廳。聽差奉來茶水,乾隆一看,極為清雋的細白瓷蓋碗,上面三藍釉色畫著幾枝蘭花,題著詩句,風雅之極,揭開碗蓋,是上好瓜片的清芬,然而啜到口中,唯余苦澀而已。兩人都只默默品茶不言聲,終於還是客人先打破了沉寂,乾隆笑道:「大人好品位,這茶清氣。」
范崇錫亦笑道:「人清則茶清。」
乾隆暗暗冷笑,臉上還是三分淡然之色,又品了一口,方始放下蓋碗,拱手道:「 長某區區商賈,得大人厚愛,一直抱愧於心。昨日又蒙大人見賜,實在有愧。長某並不想干涉大人地方事務,只是莊家之女,年歲尚小,心中也有些不忍。」
范崇錫見他做戲,自己少不得也得陪著做戲,一派正氣神色:「誒,地方民風不朴,叫長四爺笑話了。我為官也有十餘載,看年歲也應比長四爺痴長些許,有些話雖然說出來不大好聽,長四爺權念我是肺腑之言。」不等乾隆假裝客氣,已經不客氣說道:「莊小倩的事情我也不瞞長四爺,原是有意做個冰人,為莊家和巡撫那大人牽一段紅線。那大人正當壯年,家中正室夫人一直無所出,念叨著要納個妾。娶妻娶德,娶妾娶色,難得莊小倩容貌清麗,也讀過一二詩書,雖然為人有些刁悍,本官倒也誠心為她著想。莊家若能有這麼個女婿,將來升騰發達都是一定的。今日他們父子不過生員,明日就可補了監生,將來中舉選官,還不是那大人一句話!」
范崇錫頓了頓,突然目光直直地盯著乾隆:「長四爺,你是京里人,那大人如今烈火烹油一般的權勢,你不會不知道吧?不說內務府里,他故舊極多,就是將來想在京里京外有所升發,也不過那大人片言隻字而已。——你說莊家傻是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