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卻不肯夸,冷笑道:「結蚓綰蛇罷了。別誇得他找不著北!」
紀昀歪過頭看看冰兒的字,笑道:「小少爺沒臨過帖吧?不過字里氣脈連貫,說句不當的話,倒似張旭瞧著公孫大娘舞劍,寫出來的字有俠氣。」冰兒笑道:「你眼神真好!我就會劍!教我寫字的師父也會舞劍!」
乾隆輕輕咳嗽一聲,冰兒錯愕地閉上嘴,閃閃眼睛望著乾隆,不知怎麼了。紀昀笑道:「怎麼,永君兄家的小少爺,準備走武舉?」乾隆道:「哪裡!小子不好好讀書,成日價只知道舞刀弄杖的,沒出息透了。也就是給慣得!」盯了冰兒一眼,示意她不要再出醜了。冰兒臉一垮,覺得好沒意思起來。
紀昀道:「溺子如殺子!小少爺面目清秀,額如滿月,眉眼得神,是一副聰明相,應是讀書的好種子。不過,令郎再不讀書就晚了,就是蘇老泉二十七始發奮,肚子裡也是有存貨的。」
乾隆剜了冰兒一眼,回頭對紀昀拱手道:「得教了!以後小子再頑劣,我就要請家法了。不信打不出他的錦繡才華來。」冰兒聽乾隆語氣半真半假,暗道「慘了」,立刻覺得紀昀實在是個壞人,恨恨地偷偷瞪了他一眼。
錢大昕忙道:「永君兄別理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剛剛我們來時,老闆家在鋪地,鋪得好好的,曉嵐突然一本正經來了一句:『此地一平如洗!』我們南方人不分鼻音的,把店家弄得哭笑不得。你要把他說的話當真,給他罵了都沒地方去。」紀昀也忙笑著打招呼:「今日酒酣,成『罪人』(醉人)矣!」
乾隆卻道:「我倒覺得曉嵐兄極有識人之明!我家在京都,若是曉嵐兄來會試,倒不妨給犬子做個開蒙的業師。」紀昀只當他說笑,也笑著應道:「好!紀昀小時候,家父預備著一把檀木戒尺,日日放在桌邊,既當鎮紙,又當刑具,果然多年下來,心有所畏,能發奮讀書。若是小少爺需要,不妨轉贈。」冰兒臉更苦,可憐巴巴道:「父親,時候不早了,就是要作詩,也得看看時候,明兒再作吧!」
乾隆看看外面果然已經是月落西山的時辰了,紀昀、錢大昕也道:「太晚了!今日叨擾永君兄,還拖得那麼晚,實在忘神了!」互相謙虛幾句,各自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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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船,直到不見這些才子的身影了,乾隆才道:「我大清有如此一班年輕聰慧的才子文人,再興盛五十年有望!」冰兒見他滿面遏不住的笑意,也湊趣道:「那紀昀幹嗎笑話我?他讀過的書我沒讀過,我讀過的書他也不一定就讀過了呀!」
乾隆似笑不笑地看看她:「噢?朕看他經史子集不說,三墳五典八索九丘已盡在心中了。你那點皮毛學識也敢夸這個海口?舉個例來!」
「《鵝幻彙編》。」冰兒立即接口。這部書是江湖騙術的集子。乾隆斜眼瞪了她一下:「幸好你剛才沒喊出來,不然朕的臉就被你丟盡了!什麼髒的混的都往心裡去,怪不得回宮一年多了,還是一身江湖痞氣流氣。這次回宮後朕給你找個師傅,從頭開始學習聖人經典。」
「我不想學。」冰兒嘟了嘴,「我覺得那玩意兒才沒用呢!再說,女子無才便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