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兒不由低頭看那玉佩,點滴往事在目,不由怔忡,隔了一會兒才無聲一嘆,轉了笑臉道:「我那些往事,不堪回首。倒是你,這樣光溜溜地躺著,一會兒外面人來拿浴桶,你怎麼見人?」
英祥這才滿不情願地起身著衣,散穿一套象牙色綢子的小褂褲,領口都是布鈕,趿拉著鞋到門口道:「洗好了,來收拾水吧。」
外面人都等了半個多時辰,早不耐煩了,又不敢吱聲,聞得叫收拾,都是鬆了口氣,擺上喜吟吟的笑面孔,進來一看,那浴桶周圍淨是淋淋漓漓的,跟水漫了金山似的,油布都承載不住了,在紅氈子上汪著,變作深紅色,自然也不敢吱聲,抬著桶,收拾了油布,利索出門了。最後小丫鬟過來拾掇了屏風上的衣服,甜甜道一聲:「公主額駙安置吧。」
「等等。」冰兒揭開帘子,見太監都已經出去了,才出來說,「入鄉隨俗,我明兒不想穿旗裝,給我找身蒙古袍子來,紅的、紫的、藍的、綠的……都行。」小丫頭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英祥笑道:「怎麼想到穿蒙古袍子?」
冰兒笑道:「今兒見那些姑娘們穿得真好看。腰扎得細細的,不像旗裝的袍子,整個一個圓筒,也不像漢裝的衫裙,拖得累贅。」
英祥不由打量她一眼,笑道:「你這小細腰、寬肩膀,穿著倒一定很好看的。」冰兒道:「今兒,那個叫烏都的姑娘,不也是小細腰寬肩膀?好看吧?給你做側室好不好?」英祥笑道:「才見了一面,性情都不曉得,就搶過來做姨奶奶?你敢情是土匪托生的吧?」兩人又笑鬧一陣,直到聽見這片專供冰圖郡王居住的蒙古包群落里傳來打了三更的梆子,才趕緊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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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第二天隨便睡到多久,睜開眼睛倒也不太晚,都是平素養成的早起習慣。又在床上膩歪了一陣,方揚聲喚丫鬟們進來更衣。冰兒問英祥:「今兒玩什麼?」
英祥笑道:「我們就是來玩的麼?今兒阿瑪召見扎薩克里的人,各個莊子的情形也要計量。不過倒還真是備了『搏克』和套馬的表演,預備著你再去打賞呢。」
冰兒便也興奮起來,洗漱完畢,見小丫頭拿衣服過來,興致勃勃打開看,小丫頭笑道:「這次出來,還真沒預備公主的蒙古服飾,這是請示了福晉,說有幾套還沒上過身的,不知大小合適不合適。叫公主今兒先湊合著穿,明兒搭鋪子叫裁縫先做——只是沒有京里那些好料子。」
冰兒顧不得她那些聒噪,取一件大紅色的細看,面料是光滑的緞子,對襟繡花,原來是件長坎肩兒。裡面搭的是一件略深的菠菜綠的長衫外衣,用的暗花杭紡,顏色配得俏皮,正是當時時興的「紅配綠」的搭法。最裡面貼身的是玄色長袖,薄薄的一層綢子,袖口上還鑲著花邊。配得有黑色的綢腰帶和紅香羊皮的靴子,冰兒一見就愛上了,其他看都沒看,指明就穿這套。
於是侍女幫著更衣,穿好後一看,除卻腰身略微大些,長短及肩寬都是正好,高腰拿綢帶一系,也不覺著鬆弛。旁邊幾個丫鬟都忍不住地贊。冰兒得意一笑,可惜沒有西洋大玻璃鏡,照不見自己。又是梳頭,也學著蒙古裝束:盤發高髡,用金鑲玉的扁簪橫插在髮根,並用珊瑚、珍珠編綴的「塔塔古爾」盤扎頭上,如漢人的抹額一般。最後戴上帽子,帽檐墜著五彩寶石的珠串。
冰兒看看妝奩鏡子裡的自己,搖搖頭道:「衣服還罷了,這首飾太奢侈了,我怎麼好意思用福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