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錢慎思笑笑道,「可惜這個花樣禁掉,下一個花樣又起。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上者豈能事事躬親?只怪這些時策,都有空子可鑽呢!」
英祥無奈地苦笑著搖搖頭,從荷包里取出一張疊得小小的票子,打開一看,是一張價值八十兩的見票即兌的銀票:「這是黑心錢,我不能要。三頓稀粥都喝不飽的日子我也過過,如今天天吃著白米飯,想魚就魚,想肉就肉,再不知足,還指著這些黑心銀子,我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不過退了幾次就是退不掉,乾脆交到你這裡來,算是充公吧!」
錢慎思的眉毛挑了挑,笑道:「往我這裡繳銀子,倒是頭一回!」但隨即他的臉色就肅穆下來,接過銀票點點頭說:「好,我給你開收據,你千萬收好才是!」
作者有話要說:
☆、新官簡缺變煩難
這年雖然五穀豐登,蠶絲也收得好,但是那些吃胥吏的「漕口」們,還是把事情鬧大了!
如錢慎思所說:胥吏們收糧,是吸老百姓的血,他們的那些搜刮手段,叫百姓欲哭無淚,卻落了另一撥人的眼——就是這些有些文化的生員舉人們,包攬小戶們交糧,同時和胥吏講斤兩、要好處,硬生生把胥吏們手上盤剝的銀子刮下三分供自己使用。
若是在以前,自然地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大家各取所需、各得其所,倒也相安無事,甚至其樂融融。但這年換了新縣令,周祁見錢如蒼蠅見血,偏又不肯落人口實,要保住他「端方清廉」的名聲,於是原本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有幾個不怕死的生員挑動是非,竟有要騎到縣令頭上撒野的意思!
可周祁行事酷辣,豈容這些晚輩學生在自己頭上拉屎撒尿?!一張條子加一份厚厚的紅包送到上頭學政那裡,狠狠地警告了一批鬧事的生員們,還把為首的一個革去了功名,拉到大堂上剝光了褲子臭揍了一頓——疼還在次要,羞辱為上,告訴這些讀書人們:惹翻了現管的縣令,叫你斯文掃地,沒有好果子吃!
那個最倒霉的做漕口的生員,挨了打以後,又被縣令周祁喝問同謀,他倒也爽快,一口道:「太爺幕府里的博先生,最熟悉衙門的事務,就是他暗暗叫我們這麼做的!我事後送了八十兩給他!」
周祁眼睛瞪得極大,半晌才道:「竟有此事?!你可知道,誣陷是要反坐的!」
那生員忍著屁股上的痛,大聲道:「大令不要包庇就是!我白花花的八十兩,難道是假的?」
周祁沉吟道:「果真如此,我這裡怎麼會包庇?別說是個師爺,就算是家裡人,也少不得大義滅親了!」面孔突然一板,叫捕快吳頭兒到後面六房找博英祥當場對質。
總算還給面子,沒有在大堂公開問詢,而是叫了衙門裡的幾位師爺、捕快和一班皂隸,齊聚在二堂問話。周祁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問道:「說你收了人家八十兩,還與朝廷歲漕為難,可是真的?」
英祥早知道縣令要給自己小鞋穿,但做這樣栽贓陷害的事,他也覺得周祁未免用心太毒了,雖然自己行得端做得正,但是對於這樣一條毒蛇倒也不得不小心提防,英祥冷笑道:「他說我與朝廷歲漕為難?大令不妨叫他來對質。」
周祁笑道:「我相信你不至於如此。」然而言辭一轉又問:「不過八十兩呢?」他和善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難道也是空穴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