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中。
自登基為帝,明新露少有如此情緒外露的時候,一見方柳便迫不及待問道:「為何辭官,可是有誰的閒話傳到你耳中?我即刻便去抄了他家!」
連「朕」也顧不上自稱。
在明新露的設想中,待到來日外祖父致了仕,泰安太平盛世的佳話,自當由他們一君一臣來共襄。
方柳倒未曾聽過什麼閒話。
返京之後,他便拒了賞賜的府宅,暫宿在飛鴿盟尚京的分舵中,謝絕所有前來的訪客。可他既然能獻計,且是妙計頻出,又怎會預料不到京中這許多事?
於是,方柳搖首輕笑:「陛下,非是方某從何人那裡聽說什麼,應當說是知曉定會有人說什麼。不過這些並非請辭的本因,畢竟只要方某想,區區蜚語流言又能奈我何。」
聞此,明新露仍舊不解:「那是為何?」
「如今方某自當遠去,或許餘生再無與陛下交談的機會,在此便說一句大逆不道之言——若是方某貪圖這些,當初豈會推陛下坐這九五至尊之位?」
帝王多疑。
若是明新露為帝十年以上,聽聞方柳此言,或許會覺得大逆不道,但如今的她尚且記得當年的逃亡與宮變,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天命所歸、真命天子。
便又聽方柳接著緩緩說道:「方某不過遵從本心,所作所為,林林總總無出其外。」
明新露緘默良久。
一旁的女侍與大太監皆埋頭,不敢於此時發出任何動靜。
唯方柳從容不迫地端坐。
約摸幾盞茶的時間,明新露終是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朕留不住方愛卿。」
「陛下不必多思。」方柳淡聲道,「一心想走,從來無人留得住。」
明新露笑道:「既如此,朕便賞你金銀財寶。」
「財寶便用於安頓犧牲將士的家屬。」不待其反對,方柳便繼續道,「此舉亦是陛下仁德執政的體現,如今卸任的文書尚未送到吏部,方某仍是大周的官員,有些話願說於陛下聽。」
「方愛卿請講。」
明新露態度恭敬認真,側耳傾聽。
御書房中,君臣二人暢談古今帝王、家國之事。
三日後。
方柳離開。
明新露堅持喬裝送其出了尚京。
站在京城磅礴的城牆之上,遠眺策馬而去的翩翩公子,一抹青白色的背影,雖已遠至瞧不清姿容,可通身的氣度舉世無雙,身家僅一柄腰間的劍。
逍遙乾坤,自在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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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州。
方柳辭官的消息並未封鎖。
不出幾日,北州之人便皆知曉了方軍師卸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