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岑依洄的體力支撐不住,眼皮越來越沉,合上的瞬間,她進入一個平和冗長的夢境。
夢裡,又回到十五歲,剛到梁家的夏天。
深更半夜,漆黑的三樓房間,她在窗邊,看到梁澤的跑車倒入車庫。梁澤的面孔,還是更年輕時的模樣,他勾著車鑰匙,桀驁冷峻地停步樓下,忽然抬頭望。
這一次,岑依洄沒有拉起窗簾躲避。
她和梁澤,一上一下,在月色中對視。
想開口喊一聲「梁澤哥哥」,嗓子被堵住似的,無論怎樣也發不出聲音,於是打開窗戶。然而夜風吹進房間的瞬息,梁澤的面容變得模糊,她辨不清樓下人的輪廓。
夜風化為霜雪,房間內的的床、地板、書桌,逐漸蔓延凝結一層透明的冰。
岑依洄被一片寧靜的純白包圍。
她不斷地下墜,再下墜,空氣越來越稀薄。身體一半冷,一半熱,好像沉入了深海底部,又好像掉進了炙熱的岩漿池。
遙遠的地方傳來哭聲,悲愴、猙獰、絕望,仿佛是不捨得告別紅塵。
氧氣徹底抽空了。
窒息感襲來的前一秒,岑依洄嗆咳著清醒過來。
第44章 回家 痛一點。
頂棚天花板明亮的白熾燈光刺眼奪目, 耳邊急促的腳步聲來來回回。
岑依洄微微眨了下眼睛,撐坐起身,眼前是一座改成臨時避難所的體育館。場館中央的硬木地板鋪了密密麻麻的充氣床墊和睡袋, 牆角堆放了滿噹噹的礦泉水、乾糧、藥品等急救物資。
視線中走來一位穿白色制服的護士。護士見岑依洄清醒, 上前給她量體溫。
岑依洄喉嚨宛如刀割, 見到護士, 微弱地詢問蘇睿在哪裡。
護士聽不懂中文, 也不認識蘇睿, 她在腋下夾著的文件夾上記錄了岑依洄的體溫, 便匆匆趕去看下一個病人。
「依洄!你醒了!」吳老師跑過來, 不放心地摸岑依洄額頭, 「終於退燒了,你昨晚燒到40度一直說胡話。餵你吃退燒藥, 吃了就吐,好不容易才讓你咽下去。」
岑依洄握住吳老師手腕, 啞著嗓子反覆問那句:「蘇睿呢?」
「她的腿傷比較嚴重,優先被送去醫院了。」吳老師嘆了口氣, 「具體情況等通知, 傷員實在太多。」
通訊設施還在搶修中, 信號時斷時續。一同來仙台的協會成員,還有好幾個人失聯, 吳老師探望好岑依洄, 便去工作人員那邊跟進情況。
岑依洄掀開毛毯,小腿的傷口已經消毒處理過,纏了潔白的繃帶。
外套借給了蘇睿,體育館暫時沒有多餘衣物,岑依洄披了條毯子, 一瘸一拐穿越唉聲嘆氣的避難人群,挪到邊上的生活站,借了一個手機充電器。
她低著頭,一遍又一遍嘗試撥出電話。
隔壁位置的年輕姑娘看不下去,拍拍岑依洄肩膀,朝她拼命做搖手動作。用不太標準的英語解釋,通信設施還沒完全修好,晚上或明天才有希望撥出電話。
岑依洄垂下眼睫,收起手機。
已經是震後第二天,體育館的臨時指揮部全天候播放救災廣播信息。廣播裡說,搜救隊正攜帶搜救設備、生命探測儀和重型機械等設備,陸續進入災區搜救廢墟。
岑依洄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拿出手機,信號格忽然跳出幾秒鐘。她蹭一下起身,握著手機在空中揮來揮去,折騰一會兒,裹起毯子,在場館別處搜信號。
慢慢地走出體育館,信號閃現的次數多了起來。
一抬頭,天空洋洋灑灑飄起雪。這場雪來的不是時候,像一筆悲傷敘事,給救援和恢復工作增加了難度。
館外空氣冰冷,四周寂靜,道路兩旁停著一輛接一輛物資車。岑依洄繼續往外走,步伐沉重而緩慢,手機的信號格再也沒跳出過。她的目光暗淡下來。
立在路邊,正打算往回走,眼角瞥見兩束強烈的車燈光。
岑依洄眯起眼試圖辨認。那輛車的司機似乎注意到她,拼命打雙閃。岑依洄怔了一下,下意識退至路邊,好讓車通行。
汽車卻突然停在她五米之外。
駕駛位和前後排車門幾乎同時被推開,三四個人急匆匆跳下車。那些人神色慌張失態,嘴裡講著岑依洄聽不懂的日語,岑依洄目送他們步伐急促地衝進體育館,似乎是去找人。
剛轉過身,卻猝不及防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抱住。=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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