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澤對懷裡女孩的心疼顯而易見, 必然不捨得她的情緒繼續崩潰。但從心理學專業角度而言, 岑依洄心防的口子好不容易打開, 是乘勝追擊的好機會。
出於職業操守, 明藍醫生決定再試一次。她慢慢靠近岑依洄,輕聲道:「依洄, 你今天做得很棒。如果你願意說出剝那些人衣服的原因,我保證, 困擾你的失眠問題將會改善。」
岑依洄聞言,肩膀微微瑟縮, 又往梁澤懷裡躲了一下。
明藍醫生不放棄:「你之前告訴我, 睡不著很難受, 現在有辦法解決,要抓住機會對不對?」
岑依洄不吱聲, 梁澤嘴唇貼近她耳旁:「你想說嗎?」
明藍醫生聽到梁澤低沉的、溫溫柔柔的語氣, 就知道他又要開始溺愛。心下無聲嘆氣,好想翻個白眼望望天。
診室靜得出奇,岑依洄手腕佩戴的心率監測器閃爍微光,時間在幽謐的滴答聲中,無聲無息滑走。
岑依洄沉默好久。
久到周惠宣和明藍醫生都已不抱希望, 始終等待的梁澤,眼睛的希冀也漸漸淡去。
岑依洄忽然試探性地問:「真的能解決失眠症狀嗎?」
明藍醫生一怔,隨即點頭:「可以的。」
岑依洄緩緩鬆開胳膊,抬起頭,對上樑澤略帶笑意的眼睛。岑依洄遲疑一瞬,吸了吸鼻子,想到自己紅腫潮濕的表情很難看,便不自在地挪開視線。
明藍醫生怕患者放不開,本想讓兩位家屬出門等候。岑依洄抓住梁澤的手腕,搖了搖頭,說不用出去。
其實她已經完全想起來了——
「地震當天夜裡,我和蘇睿被困在文化館的走廊。蘇睿的腿受傷了,她半夜失溫,我把衣服脫了給她……」
梁澤握她的手突然收緊力道,立在旁邊的周惠宣也皺起眉頭。
「……但還是不夠,我的大衣太薄了。」岑依洄停頓片刻,「後來蘇睿睡著了,我怎麼搖晃她都不醒,她的手臂、臉頰摸起來冰涼冰涼。然後我爬起來,進了隔壁天花板坍塌的音樂廳——」
音樂廳來不及逃離的觀眾,全部失去呼吸,身體僵硬橫陳在廢墟之間。他們驚恐地睜著眼睛,仿佛對突如其來的死亡極不甘心。
岑依洄顫抖著手,剝下兩個遇難者的外套,拍掉大衣上沾的厚厚一層泥灰,折回蘇睿身邊。她把衣服堆在蘇睿身上,隨即抱住了她。
耳邊迴蕩著蘇睿隱隱殘存的呼吸,岑依洄閉起眼睛,試圖躲避黑暗中四面八方向她瞪來的譴責目光。
她不知何時入了睡,等再醒來,已經被救到改造成避難所的體育館。
講述完,岑依洄不自覺地去看其他三個人的表情。
嗯,臉色都很難看,估計被嚇到了。
周惠宣最先反應過來,她清了清沙啞的嗓子,第一時間給予女兒肯定:「依洄,你沒有做錯。」
岑依洄抱膝低頭不說話。
「周阿姨說得對。」梁澤捧起她的臉頰,「你沒有做錯,那些眼睛看到的是你在救人,所以不要害怕。」
你沒做錯。
不要害怕。
一道光穿過迷霧灑在岑依洄心頭。良久,她眼睫閃了閃,很輕很弱地「嗯」一聲。
-
岑依洄的心理問題明顯好轉。
雖然還要定期去明藍的心理診所報導,但整個人活泛的狀態氣色,較之先前煥然一新。
周惠宣強烈要求岑依洄與蘇睿家斷開聯繫,不要再去探望,不要再發簡訊詢問,更別當蘇睿的情緒垃圾桶。明面上聲稱怕岑依洄創傷後應激障礙復發,實則是怕蘇睿的腿治不好,長此以往蘇家會纏上岑依洄。
梁澤這回也同意周惠宣的說法。
他看到蘇睿給岑依洄發的一大串精分信息,怕好不容易恢復心理健康的岑依洄,又捲入噩夢。
岑依洄說不清是逃避,還是渴望生活重上正軌,在某一個蘇睿又發來抱怨信息的深夜,刪掉了蘇睿、蘇妤倆姐妹的聯繫方式。
她開始理解,為何有經驗的老司機常告誡,如若交通事故中有人受傷,另一方千萬別私下探望傷員,一律交給保險公司解決,否則容易沾一身腥。=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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