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一種警惕或是……畏懼。
即使是這樣,累世輪迴和修為的疊加,衣絳雪在第四十九世時還是成為了難以匹敵的存在。
直到不該存在的第五十世輪迴,他順利地成為了厲鬼中的異種,「壽命」的枷鎖隨之解除。
他能夠毫無阻礙地吞噬任何力量,化為己用。這樣幾乎無上限的成長能力,也難怪黃衣厲鬼怕成那副樣子。
沒有任何存在能夠阻止他成為鬼王,君臨幽冥,掌控「月亮」。
「……只有小衣,才能真正改變現狀。拯救或是毀滅,一切都會遂你之意。」
裴懷鈞凝望著棺中美人,眸底卻漫著危險的瘋狂:「絳雪,我會幫你完成一切願望。即使是殺了你,或者是被你殺死。」
他忍不住傾身,長發化為籠罩的陰雲,遮蔽了棺中人的身影。他亦如陰雨和寒露。
仙人執著厲鬼冰冷纖長的手臂,薄唇落在他的腕間,再順著手背向上,親吻他指骨上纏繞的紅線。
剛吻了一下,那紅線就和活了似的,化為揮不散的怨恨,幾乎反撲過來,勒住裴懷鈞的脖子。
裴懷鈞長眸掀起,從那纏繞頸項的細線,隱約看見厲鬼索命的軌跡。
這根紅線,就是名為「復仇」的規律。
倘若他真正觸動這條紅線,此後無論他身在何方,衣絳雪都會找到他,將他的性命帶走。
這是不死不休的明證。
「……真是美妙的姻緣。」裴懷鈞卻笑了。
在仙人的眼裡,這紅線卻不能再浪漫了,是兩人愛情的誓言之證。
「將兩條命通過復仇鎖住,難道不算海誓山盟?」
他興致勃勃,甚至有些癲狂地微笑了,「追殺我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這樣,不失為一種永結同心。」
他似乎無比確信,衣絳雪殺不死他,即使他成為了鬼王,擁有無限的成長空間。
也許,這是一種對實力的自傲。但更多的,從他隱秘的微笑中流露出來。
「等到一切都結束時……」
「我會完成你的願望。」
無論是什麼,復仇或是解脫。他都會如願。
棺中的睡美鬼眼睫輕輕顫動,似乎還沉在前世的幻夢裡。
裴懷鈞的吻終而落在他的唇上,壓住唇畔磨拭,再緩慢地舔舐過他咬出的細微齒印。
這種沉冷黏濕的吻,與他平素的溫柔格格不入,更像是一種潤物無聲的侵染。
厲鬼眉峰不再鬱結,怨恨的神情漸漸舒緩,傾城的面龐也泛熟睡的紅暈。
不安的鬼藤停止了騷動,窸窣地爬過書生的身體,在他的脖頸處和手腕處留下細微的勒痕。
鬼藤開始慢慢收回棺槨中,重新組成衣絳雪的身體,不多時,一切恢復平靜。
暴動結束了。
裴懷鈞輕輕活動手腕,「還好小衣沒醒。」他本想把棺材蓋上,假裝沒有偷親。
卻不料,衣絳雪騰地坐起來,僵硬的脖頸「咔咔咔」扭動,無神的黑眸對上書生深邃的雙眼。
裴懷鈞不太自然地挪開視線,故作平靜地笑道:「小衣醒了?」
他將手背過身,輕輕蹭著手腕的紅痕,似乎要遮掩什麼,打算編些誆騙鬼的謊言。
衣絳雪竟然沒醒,現在還在夢遊的狀態。
「香、餓、吃飯——」
他的身體無端飄起來,紅衣像是無限擴張的綢緞。
很快,紅色綢緞幾乎繞了個圈,裹纏住轉身欲逃的書生,將他完全縛住,拖回了棺材邊。
裴懷鈞:「……?」
他只是偷親了一下,報應來的這麼快?
小衣發覺了?
然後,夢遊的厲鬼直接將他拽進了棺里,鬼藤縮回去的時候,順便把棺材蓋也蓋住。
沉重的棺蓋落下,房間裡重歸寂靜。
……
第二天,裴懷鈞還浸在化成血池的棺材裡。
他和懷裡的厲鬼頭顱共睡了一晚。
這種驚悚怪異的同棺共枕,也就只有腦迴路不正常的裴仙人能夠淡定以對,甚至覺得這是種難得的浪漫。
他昨夜雙手將美人腦袋抱在懷中,厲鬼漆黑的長髮化作被子,把他裹了兩三層,牢牢綁在了棺材底。
除了鬼的長髮有些勒人,偶爾會有鬼火閃爍,藤蔓會在棺材裡亂爬……
其餘的體驗還不錯。
就是鬼霧化成血池時,偶爾會淹沒他的半身,更有沒過五官的時候,不太喘得過氣。
仙人呼吸間都是濃郁的鬼氣,凡軀也難免被侵蝕。
但凡他是個凡人,根本熬不過這樣噩夢的一晚,第二天屍體就涼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