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溫度讓茂茂難以承受,但對宋清瑜來說還不算什麼,她環顧四周,沒見到鄔崖川,便叮囑茂茂老實待在丹爐中,自己則取出御火珠,含在嘴裡,準備下去救人。
剛踏出一條腿,不遠處忽然響起異常凌厲的破風聲,宋清瑜下意識看向聲音來源。
中間咕嚕嚕冒泡的焰湖中心刺出道凌厲的銀光,強行將焰湖裂成兩半,一個青袍男子背負銀槍從湖心走出,抱著玄衣銀冠似是陷入昏迷的女修,神情木然,踩在焰湖之上,靴子像是有千斤重,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火雨密密麻麻落下,大半被法衣自帶的防護所擋,小半落在鄔崖川身上,將他青絲燒焦,皮膚燙紅,可鄔崖川就像是沒感覺似的,面無表情。他懷裡的女修卻從頭到腳被光盾牢牢護著,未被傷到一點。
肥鷹看到鄔崖川懷裡的人就又悲慟地尖嘯著想往外沖,宋清瑜連忙點住它,將它留在丹爐里,就焦急地迎上去:「大師兄,垂思這是怎麼了?」
走近了,宋清瑜才發現鄔崖川懷裡的女修印堂、嘴唇、指甲都是青黑色,儼然中了毒。
她大驚失色,急忙伸手想把脈。
但還未觸碰到『元垂思』,鄔崖川就快行兩步,避開了她的手。
他聲音乾澀:「不用看了,她……」
鄔崖川忽然沉默,那張向來從容帶著淺淡微笑的溫潤臉龐像是被冰霜凍結,冷的可怕。
他抱著女修的手臂緊了緊,似是怕她掉下去,也似是止不住在顫抖。
「……去了。」
第36章 同行二更
惜子城的事頂多算個引線,陳閆文吐露出來的大量線索才是當下更重要的事。
鄔崖川作為惜子城之事的負責人,註定沒時間守著『元垂思』的屍首,他又懷著某種期望,不敢把她帶回宗門。
於是他只得在周圍尋了座隱蔽的山,回絕了宋清瑜的幫助,像上次一般親手將『元垂思』下葬,又在附近布下用以遮掩墳塋存在的幻陣,在『元垂思』墳前默默站了一個時辰,就不得不帶著嚎啕大哭到眼都腫了的宋清瑜離開這座山,進了回宗門的飛舟。
鄔崖川上去的時候,飛舟里鬧哄哄的。
陳閆文感應到兒子死了,便開始不停掙扎,破口大罵目之所及的每一個人,尚未被他看到的鄔崖川跟已經不可能被他看到的『元垂思』被罵得最髒。要不是韓彌用術法將他喉舌封住,又被人捆起來,陳閆文只怕能從面前這些人的祖宗罵到他們的子孫後代。
韓彌正要讓弟子將陳閆文押進房間,見鄔崖川走來,頓時鬆了口氣:「崖川,他兒子呢?」
被一個弟子提在手裡的陳閆文也不再掙扎,惡狠狠瞪向鄔崖川。
鄔崖川眼神漠然,與他對視一眼,手中便出現一個竹筒。他慢條斯理地掀開筒蓋,微微傾斜,向陳閆文展示裡面黑色的粉末,「陳城主,令郎在此,你滿意了嗎?」
所有人都傻了眼,不敢相信這是鄔崖川能說出來的話。
陳閆文盯著竹筒,一瞬間面如死灰,他靜默片刻,忽然跳了起來。雖然靈力被封、身體被綁,但他倏然爆發的力量,硬生生掙脫了身後人的手,口中不斷發出悽厲的嗚嗚聲,竭力朝鄔崖川撲去。
離得近的幾個弟子連忙衝過去,有的按胳膊,有的按腿,將陳閆文死死壓在地上。即使這樣,他仍舊仰著臉,身上青筋暴起,雙目猩紅,怨毒地盯著鄔崖川,眼角竟溢下血淚。
韓彌蹙眉擺手,「把他帶下去,看管好,別讓他尋短見!」
鄔崖川淡淡道:「陳城主若尋了短見,在下定將這骨灰灑在你墳前,令你父子二人團聚。」
凡人講究屍身完整,修士間紛爭不斷,自然不會太在意這點。但即便如此,挫骨揚灰這種事對正道弟子而言也委實惡毒。
「唔唔唔!」
陳閆文看鄔崖川的眼神更加仇視,若非靈力、軀體都被禁錮,只怕他當即就想要跟鄔崖川拼命。其他人看鄔崖川的眼神也很不對勁,倒不是鄙夷或者嫌惡,而是一種茫然跟不知所措,憑著以往的印象,沒人認為鄔崖川會真這麼做。
但,這本就不該是他能說出的話。
韓彌乾咳一聲,道:「崖川……」
「韓師叔!」一直鬱鬱不樂的宋清瑜站出來,朝韓彌拱手一禮,將事實經過概述一遍,才厭惡地掃了陳閆文一眼,「陳慰因為殺不了他爹就發瘋,還害死了一位人品貴重、仙途本應不可限量的聰慧女修。他一個凡人,被自己弄出來的火燒成灰,關我大師兄什麼事!若不是我大師兄好心替他收攏起來,他不是自己就把自己挫骨揚灰了麼!」
鄔崖川捏著竹筒的手緊了緊。
陳閆文也不知是不是被陳慰殺不了他就自殺的消息震住,用力往前仰的脖子頹然垂下,任由星衍宗弟子將他壓走。
韓彌嘆了口氣,拍拍鄔崖川的肩,走開了。其他人也莫名畏懼此時渾身冒著寒氣的鄔崖川,紛紛找藉口溜走。只一眨眼的功夫,大廳中就只剩鄔崖川跟宋清瑜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