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還是有個孫女嗎?師傅說在西北,他正在想辦法辦理去西北的手續。」
「那麼多大陸妹來港城,就是上海來的,都土成那樣,你覺得這麼個西北山溝溝里的小姑娘,能幹什麼事?」三徒弟嘆息道,「這是寡婦死了兒子,沒指望了。」
岳寶華出現在門口,正在炒菜的幾個徒子徒孫對著這個三徒弟使眼色,可惜他沒看見。
三徒弟說:「我告訴你,別看現在寶華樓生意還不錯,快則一兩年,慢則兩三年,寶華樓必然不行。」
岳寶華咳嗽了一聲,正在顛勺的三徒弟手一松,鍋子落到灶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師傅……」
第2章 酒樓危機(下)
「火候過了。」岳寶華走過三徒弟身邊說道。
三徒弟心裡忐忑,手裡沒拿抹布就直接抓上鐵鍋的把手,燙得「嗷……」一聲叫了出來。
「炒菜小心。」岳寶華拿來晾涼的魚飯,從竹筐里把魚取出,配上加了普寧豆醬調製的蘸料。
三徒弟拿起抹布忍著火辣辣的疼,繼續炒菜。
岳寶華讓打荷出菜,如往常一樣,邊做菜邊提醒徒子徒孫。
「師傅,您問到怎麼辦理去西北的手續了嗎?」小徒弟問他。
談何容易?回一趟粵城,手續都很繁瑣,更何況是去西北?
當年他來港城掙錢,條件艱苦,把兒子留在粵城的師兄身邊,在福運樓做學徒,打算等自己這裡有點眉目後,把兒子接出來。
世事難料,國內風雲變幻,自己還沒完全安定下來,國門已經關了,他只能聽那些游過來的人說著內地的情況,牽腸掛肚了這麼多年,終於等來了國門再次打開。
然而,等他回到粵城,聽到了兩個噩耗,兒子死了,師兄也死了。
師兄的兒子兒媳告訴他國門關閉後的事。他的兒子岳志榮結婚了,兩人有了個女兒,日子雖然艱苦,卻也過得下去。兒媳看人都往港城跑,她想夫妻倆來港城投奔自己。
然而,國內走正規路子,基本沒有辦法獲批,唯一的路就是游泳過來,但是兩歲的孩子怎麼過來?
兒媳一心一意要來港城,早早地把費用交給了蛇頭,把孩子送了人,原本想著生米煮成熟飯,志榮就不得不走了,誰想志榮找了孩子回來,說什麼也不肯來港城,兒媳只能一個人來了港城。
有個在港的爸,有個逃港的老婆,兒子帶著孩子去了西北,師兄也受到牽連,沒能熬過那些年。
不知道消息還好,知道了,他寢食難安。回來經過羅湖口岸,他就去找人問怎麼辦理去西北的手續,口岸的人說不是不想幫他,實在是國內剛剛開放,很多政策沒出來,他們沒辦法操作,讓他等。
「得再問問。」岳寶華話是這麼說,但是他不知道該去哪裡問。
學徒工提著一條現殺的花鰱魚進來,岳寶華的打荷接過魚放在案板上,片下兩邊的魚肉,留下魚頭、魚尾和中間的一根大骨。魚肉給岳寶華的小徒弟,魚頭劈成兩瓣,魚骨切段,魚尾中間切開,放在盤子裡,送到岳寶華這裡。
岳寶華的一道釀豆腐剛好出鍋,用筅帚涮鍋,鐵勺勾起一小塊豬油,豬油滑入鍋,再舀小半勺豆油,蔥姜下鍋,倒入魚頭、魚骨、魚尾,熬製魚湯。
「師傅,這道七彩拆魚羹,隔壁才賣二十蚊,我們賣三十八蚊,貴了將近一倍。而且他們十分鐘就能出菜,我們都是熟手,三個人配合,都要三四十分鐘。」小徒弟烹入米酒,酒香混合著魚香蒸騰起來。
「他們的魚都是前一晚送到街角阿旺家,阿旺晚上殺魚,大清早起來煎魚,阿旺嬸和小蘭母女倆剔魚茸。」正在切配菜的學徒工說。
小徒弟把魚肉煎得金黃,香氣冒了出來,出鍋倒在不鏽鋼盤裡,遞給打荷,他問:「為什麼晚上殺魚?不應該一大早送魚過來,一大早殺嗎?一大早拆好了魚茸,到中午甚至晚上,就算魚茸不壞,魚茸里的水分跑了,煎的香氣,魚茸本身的鮮甜,都少了,味道能一樣嗎?」
「晚上魚便宜啊!市場上白天賣不掉的魚,收過來才多少錢?」
「不是吧?這晚上落市以後的魚,就算是活魚,都是大陸來的魚,不同養殖場的魚,口感也有差別,這樣收來的魚,能保證是哪家養殖場的?能保證沒有土腥味?」小徒弟問。
「配兩份啫啫生蚝雞煲。」三徒弟吩咐給他配菜的打荷,對小徒弟說,「興許口感上細微的差別,食客吃不出來吧?旺角這裡還是平頭百姓多,老饕又有幾個呢?本來這道菜,食材不值錢,值錢的是人工。阿旺夫妻拆一條魚才幾個錢?」
打荷拆出了魚蓉,岳寶華過濾了魚湯,在奶白的魚湯里加入木耳絲、豆皮絲、胡蘿蔔絲、冬菇絲、粉絲、蛋皮絲和勝瓜絲,燒開後再加入魚蓉調味,然後用馬蹄粉勾芡。
湯底奶白的七彩拆魚羹出鍋了,這道菜是寶華樓的招牌之一。
因為耗費人工,每天除了幾位老食客,每天午市和晚市各供應十份而已。現在勝華樓敞開供應,而且不用等那麼長的時間。勝華樓的人還一直跟食客強調,這道菜用料普通,根本不用這麼貴,寶華樓每天限量,就是為了維持高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