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明明是提著一股勁,但現在,她忽然累了。
緊繃的神經垮下來,方雅韻漂亮的雙手在審訊桌上交握。
「聰明?沒有吧。我只是覺得,兩個人一起下手,比一個人下手的勝算要大。」
「子瑤想要和他魚死網破……開玩笑,為什麼要為這種人搭上自己?我們要活著,還要活得很好。」
「先讓他們結婚……我們才更容易製造機會。子瑤同意了,不知道為什麼,我們才剛認識沒多久,卻互相信任。」
方雅韻想起什麼,就說什麼,有一搭沒一搭的。
但至少這一次,她願意配合警方。
「聊聊周令儀吧,你的媽媽。」審訊室的警員說。
「我媽媽……」
方雅韻記憶中的媽媽,溫柔善良,唇角總是掛著微笑。
她們母女倆在家時,媽媽陪著她,握住她小小的手,撫過黑白琴鍵,動聽的旋律在指間流淌,那是她對音樂最初的嚮往。
和母親周令儀相比,父親方頌聲要嚴厲太多了。他彈了一輩子的琴,卻沒有彈出名堂,所有將所有希望寄托在自己唯一的女兒身上。
「好像經常挨打。」方雅韻回憶,「戒尺砸在手心,火辣辣的疼,所以小時候,我很怕他。」
周令儀跳樓那天,天色陰沉。父親摟著她,疲憊地說——
「你媽媽是因為你而死的。」
思念、愧疚、自我懷疑,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方雅韻就這樣長大了,心中始終背負著那副無形的枷鎖。
毫無疑問,方頌聲是個出色的鋼琴教師。
方雅韻的手指在琴鍵上飛舞,腦海中盤旋縈繞的痛苦化為動人的樂章,慢慢地,連她自己都開始相信,父親的嚴苛,是另一種愛的表達。
方雅韻信他,是真的為了自己著想。
她想,父親對她已經夠好的了,畢竟當年母親自殺,他瘦了一大圈,卻從沒有真正責怪過她……
「但我沒想到,他編造這樣的理由,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方雅韻說。
她無意間發現了母親留下的日記本。
周令儀從前熱愛看書,泛黃的書籍層層堆疊,日記本夾雜在中間,他們搬過幾次家,都沒有注意到。直到那一天,她和Henry複合,在他的鼓勵下,她翻開母親留下的那些老物件。
被遺忘的日記,伴隨著塵封的過去,揭開母親自殺的真相。
「媽媽心裡清楚,如果她離開了,將來我的日子會很難熬。但是她實在撐不下去了,在爸爸身邊,每一分鐘都是煎熬。」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不離婚,難道是因為,她在用盡全力地欺騙自己嗎?」
「她真傻,犯罪就是犯罪,她是受害者啊,應該讓法律制裁施暴者,而不是這樣折磨自己。」
方雅韻的聲音很輕,帶著困惑。
但其實,她早就已經有了答案。
「法律……」她喃喃道,「難道法律真的會幫她制裁爸爸嗎?」
那天,方雅韻抱著母親留下的日記本,一頁一頁地翻。
從天亮到天黑,她怔怔地,直到最終下定決心,要揭開父親的真面目。
為自己,更是為了母親。
和警方的思路一樣,方雅韻懷疑,這些年方頌聲不止對一個年輕女孩下手。
「但是我找不到證據……她們也許都和我媽媽當年一樣,無助膽怯,選擇了沉默,這反而讓他更加肆無忌憚。」
「我一直在想辦法,卻毫無收穫,直到那一天,李子瑤出現在他的生活里。」
李子瑤的出現,太過蹊蹺突兀。她這樣投其所好,只是為了方頌聲的財產嗎?
方雅韻拿到私家偵探發來的調查報告。她曾經和男友感情深厚,卻毫無預兆地分手……最可疑的是,有關於她的過往,就像是被刻意抹除一樣,難以查證。
有關於李子瑤的一切,都顯得這麼不真實。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的腦海里成形。
她懷疑,李子瑤有著和自己相同的目標。
「沒想到,我沒找到受害者,卻遇見了受害者的女兒。」方雅韻說,「從此,我們成了盟友。」
「我們計劃了很久,可是——」
「外婆阻止了我們,她不許我們沾手。」
外婆說,她們的人生還長,不該為這種人,賠上一輩子。
……
乍一眼看去,嚴鳳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