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街上,呂鶴遲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輕聲問:「他是如何知道的?」
「剛好在跟老王爺玩關撲。」
是嗎,原來剛才與他在同一個院牆裡。呂鶴遲抬頭望著牆裡搖曳著的梨花:「又要說我膽大包天了。」
「一人一耳光?」
沈鯉追與徐象面面相覷,捂著嘴沉默一會兒,終究還是沒忍住:「好你個呂鶴遲……」
老都管又說:「呂姑娘還說,不好讓給她作保之人難做,一耳光就算了。」
她原是想幹什麼來著?!沈鯉追真想揪著她問問!
轉念一想,她也是立即就猜出作保之人是自己了嗎……?
徐象自己親孫子被打,倒是也不見他有怒意,反而撫掌大笑,邊笑邊指沈鯉追:「敢罵總司使無鳥,敢掌摑王府九郎,此女到底是個什麼來路?」
正笑著,就聽徐植柳在門外大喊大嚷:「祖父!祖父!我還是您親孫兒不是?!到底是誰人給這瘋婆子作保?!」
府兵攔著不讓他進門。沈鯉追與徐象密謀之事,除心腹老都管之外,王府內仍未有其他人知曉。
薛證死命攔著他:「阿兄……!阿兄冷靜些!」
「冷靜不了!你甘願讓個市井村婦抽耳刮子,我可不願!我定要把她那張臉打爛!就算把她殺了,我不信府衙還能拿我怎麼樣?!」
沈鯉追兩指夾著一枚銅錢擺弄,沒有出聲。
老都管閉上眼,嘆了口氣。徐象擺擺手,示意讓他們進來。
徐植柳氣呼呼進門,屏風後面的人影還未看清,一個瓦罐打穿屏風在他額角炸開。破洞裡,露出徐象如食人虎般的眼睛。
薛證趕忙行禮,徐象繞過屏風走來,並沒看他,一掌向徐植柳肩膀呼去。
徐植柳被打得「撲通」跪下:「祖父……?孫兒……哪裡錯了?」
他知道徐象發怒,卻不明白為何發怒。
但沈鯉追知道。
怕不是徐植柳要殺人,而是狂言「不信府衙能拿我怎麼樣」——徐植柳也許對朝堂黨爭一知半解,仍未能明白其中兇險之處。
爭儲君爭的是什麼?
是未來天子。
一句無心之語,亦或往日不值一提的小事,都有可能成為割下腦袋的利刃。
「你若再這般口出狂言,早晚有一天會讓王府上下給你陪葬!」徐象乾枯手指扣住孫子的頭顱,如鷹爪一般狠狠按住,「讓總司使見笑了,小孫兒口無遮攔,饒他一命吧。」
即便對支持淮王達成一致,表面上沈鯉追仍是御前直衛司總司使,天子耳目,掌中利刃,該做的功課還得做。
他又何嘗不是一枚雙面暗子?
沈鯉追慢慢從屏風後踱步出來,薛證瞪大了眼睛。徐植柳這才知道眼前這有些眼熟的京城商人是什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