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京城後,他就不是沈鯉追,而是總司使崔玉節,萬不可叫錯。」呂鶴遲提醒妹妹,也提醒自己。
行至御街才算稍好一些,車夫便快馬加鞭,到達府門。
高英娥正翹首以盼,見車駕停住便上前接下崔玉節,又忍不住往後面的馬車看,直到看見兩位姑娘,難掩喜色地迎上去。
「呂鶴遲呂大夫,呂遂願呂小妹,老身可有認錯?」接著一手拽了一個,「老身是府中都管,叫我高嬤就行,來來來跟我走!」
呂鶴遲一腦袋疑問地經過崔玉節身邊,他卻只是笑。
光從外面看,就已經知道崔府闊大,真的走進去,又是另一番天地。
碧瓦朱檐之間亭台樓宇錯落,雕樑畫棟,萬千氣象,雄麗堂皇不亞於清江王府,廊接廊,院穿院,而這還是前「寶宅」只餘一半的地產。
從正門、前院至中院、後院,高嬤帶她們走一路,講一路,直到在照心院停下:「這裡就是呂姑娘的住處,」穿過垂花門與遊廊,來到另一處聽山院,「呂小妹可住在此處。」
「我跟阿姐住在一起就行!」呂遂願從未與呂鶴遲分開過,此刻緊緊地抱著阿姐手臂,高大個子縮在她身後,「我不跟阿姐分開……!」
呂鶴遲也說:「高嬤,我們姐妹來給總司使做隨行醫女,按雇契所定,住處一間廂房足矣。實在不用這麼精緻的院子。」
不但一人一處,連女使都站在院中等候。
高嬤拍了下手:「老身知道呀,咱們府中,隨行醫女就住這裡啊!」
幾日前收到崔玉節來信,請高嬤收拾出兩間獨立院落,再撥幾名適合的女使,有呂氏姐妹要來常住。高英娥一看那「呂鶴遲」的鶴字,立刻就想到那莫名出現在少主人衣箱裡的頭巾來。
醫女,鶴遲,定是那頭巾的主人!
在高英娥心裡,時常會忘記崔玉節已經是宦官。她只覺得他同其他年輕男子一樣,這個年紀也應該有心愛之人,並渴望與之修成正果。
他第一次帶女眷住進家門,再結合之前看到頭巾時那驚慌,這女子在他心中必定不一般。
「照心院旁邊就是少主人時常養傷的藥廬,也需姑娘時常照看著。」高英娥一本正經且滿面憂愁地說,「你也知道,少主人慣常有傷,藥廬里總要常備著內外傷的藥呢。兩位姑娘看看還缺什麼,都跟老身說!」
呂鶴遲正要推脫,崔玉節出現在門外:「怎麼,是還缺了什麼?」
「不不不,不缺……不是缺什麼……!」呂鶴遲解釋。
「院子小嗎?換個大些的?」
「不必,這已經夠大了!」
「人手不夠?」
「夠了!」
「那就好。」
崔玉節施施然走了。
呂鶴遲後知後覺,這聲東擊西的伎倆為何如此熟悉?本想再找他言說,可他正要沐浴更衣進宮面聖,也就只好暫時作罷。
入夜時,呂遂願抱著鋪蓋與枕頭來找呂鶴遲:「阿姐……屋子太大了,我不敢睡。」身邊沒有呂鶴遲,一整個院落里只有她和幾個女使,呂遂願眼睛都不敢閉。
說來奇怪,她倆在荒郊野外時,也曾在破敗茅屋裡過夜,山風哭嚎都不曾害怕,怎麼到了屋檐下反而不行了呢?
姐妹倆便如同往常一般,擠在一張臥榻上睡覺,但誰都睡不著。
「阿姐……我見識少,京城大官家裡找醫女,也不是都住這樣的院子吧……?」
「不是。」
「那總司使為啥……啊難不成是因為剿水匪時靠阿姐留下的消息立功了?」
「……也不是吧。」
兩人都陷入沉默。只要人不傻,就該知道無論沈鯉追還是崔玉節對呂氏姐妹的照拂都超出了該有的範疇。
「他喜歡阿姐吧……」
「不可亂說。」
若是尋常男子,呂遂願大約還會辯駁幾句再評頭論足一番「能否配得上我阿姐」。但崔玉節實在不是尋常人,她好怕阿姐再一次被綁走,或者莫名其妙地因為他而喪了命。
可過了一會兒,她聽見呂鶴遲輕聲問:「你覺得……他是真的喜歡我嗎?」
呂遂願立刻翻身對她說:「阿姐!他……」想到現在外面是有女使的,她壓低了聲音,「他是宦官啊!」
「我知道。」
「阿姐……你該不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