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喚康壽過來,查他傷勢脈象,叮囑接下來如何服藥:「若不能忍,睡聖散可服一劑。」
崔玉節搖搖頭:「沒用,會疼醒……頭昏腦漲更加難過。」他閉上眼睛喘息,「走吧……無事的……忍過去就好了。」
呂鶴遲握緊掌心:她本以為自己忍得住的。
忍得住如往常一樣看顧他用藥,總司使來總司使去,把所有心緒起伏都埋在波瀾不驚的麵皮之下。她明明已經習慣如此了。
哪怕他說「我們不能再見」時,也都平復得很好很快。
昨日還覺得她可以,怎麼現在就忍不住了?
因為他太痛苦,
因為看見他就忍不住會想「你明明可以不用如此痛苦」,
因為會責怪他「你也讓我如此痛苦」,
因為會責怪自己「他已經這般痛苦你怎麼還責怪他」。
越心痛越生氣,這怒氣該如何消解、平息,沒有人教過她。她只知道,醫者是不會在這種時候對病患發脾氣的。
等康壽離開,呂鶴遲嘗試著壓下不該有的怒意,絞了手巾給他擦身降溫。露在外面的好皮膚沒幾塊,還得小心避開傷口。
「你剛才……算不算打我……」他在疼痛之間調侃她。
「總司使還是別說話了,」再說話真要打了。「省些力氣。」
「那你說點什麼……」
呂鶴遲於是一邊絞乾手巾一邊講:「冬月,長山寨,肩部遭獸骨大箭洞穿,身中數處刀傷,發痛、發熱毒、狂症,不遵醫囑,不肯吃藥;臘月,還是長山寨,不遵醫囑,箭傷撕裂,再發熱毒;三月三,安江,雙手入火,燒傷;四月,京城,故意犯上,仗八十,發痛、發熱毒,胡言亂語、無理取鬧。」
崔玉節卻聽得開心,「你記得好清楚……」
呂鶴遲反覆告訴自己,不要怪他,也不能怪他。
卻聽崔玉節說:「你可以責怪我……你也應該責怪我……」他短促地兩次呼吸,「康壽說……醫者看見病患這般不自惜……都會生氣的……」
「我生氣有什麼用,總司使還不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他不知是嘆氣還是呻吟,喉嚨里難耐地「嗯」一聲,好半天沒有說話。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眼神有些探究:「呂鶴遲……你為什麼那麼怕我死……?」
他在逼問她生氣的真正理由。
可呂鶴遲能說什麼?只能說:「因為月錢——啊!」
崔玉節也不知自己哪裡來的力氣,抓住呂鶴遲的手臂朝自己拉過來。她猝不及防地整個人壓向他,怕碰到他傷口慌忙地尋找支點,才勉強撐住身體。
「少拿這個搪塞我……!」
康壽告訴他的,可不止這些。
「呂小妹說,她阿姐未曾有過心疾。」康壽沒頭沒尾地說。
崔玉節不明所以:「……確實未聽她提起過。為何問這個?」
「她見你回府時,心疾發作,痛至難以站穩。若不是呂遂願在旁,就要倒下去了。後來同我一起救治你,我以為她沒有大礙。待你昏睡時,她卻數次胸悶絞痛。」
崔玉節急道:「那你為她診治啊!」
「必然是診了。」康壽說,「所以我才說,她『之前』未曾有過心疾,現在卻有了。走南闖北的醫者,上過戰場入過匪寨,哪些大場面沒見過,卻被你嚇出心疾。」=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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