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人認出,她特意戴了帷帽。
十年來,京城的變化沒有想像中那麼大,聲音、氣味、來來往往的人群,走過昔日曾走過無數次的街巷,一切恍如昨日。
呂遂願對那些擁擠的鋪子和貨攤好奇,呂鶴遲便特意多繞了點路才到「蜜巷子」。京城流行甘甜小食,飲子、糕點、糖果、蜜餞果脯,種類與花樣多不勝數,所以這短短几丈遠的「蜜巷子」里,各種甘甜鋪子擠得滿滿當當,把姐妹倆看得眼花繚亂。
當然也不只是甜食,皇宮所在,權貴集中,所有吃穿用度的花式與流行都從這裡向外擴散出去,即便安江那樣的都城,也僅有京城五六分。
「願兒想要什麼,通通都買!」呂鶴遲如今手拿月錢相當於從八品官員月俸,對比以前那摳摳搜搜還不夠花的日子可真是「巨資」,口氣都大了起來。
呂遂願於是喜滋滋包了好些糕點,鋪子裡的夥計一看便知兩人是遠道而來的鄉下人,略帶笑意地調侃:「這可是京城,姑娘們有多少錢都不愁花不出去!」
呂遂願悄聲說她阿姐:「也是略微要省下一些的,不然以後咋辦?」
「以後……再說以後。」呂鶴遲微微一笑,意義不明地回答。
這可不是一向精打細算細水長流的呂鶴遲的回答,但既然她阿姐這樣說了,定是有考量的,所以呂遂願並未多問。
提著糕點蜜餞往回走,呂鶴遲說走別的路再看看,呂遂願便歡天喜地地跟著。
不知為何她阿姐越走越快,輕車熟路地左拐右拐,仿佛要趕去什麼地方。進入東風巷口卻慢下來,甚至停住了不敢走。
「咋啦阿姐,迷路了?」
呂鶴遲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然後才緩慢地走進去,在一座破敗宅子前停下來。
從外面看,那宅子應是不小,門上封條已損,門扉也破了半扇。從那半扇望進去,內院雜草叢生,依稀能看到廳門、耳房,迴廊後面的院子不知通向哪裡。
呂遂願跳起來,好奇地向院牆裡看進去,「這是哪兒啊阿姐?」
可她阿姐還是不回話,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兩位姑娘找誰家啊?」挑著貨擔子的貨郎站在巷子口問,「那家可不吉利,莫沾了晦氣!」
呂遂願說:「敢問郎君,這家怎麼了?我們也不曉得路了。」
那貨郎笑開來:「我就猜你們是外鄉人,不然怎麼敢在此處停留。那宅子主人可是喪盡天良!拿人試藥,把幾十號人活活折磨致死!夜半總有鬼魂哭聲,做了好多場法事都沒用!」
貨郎朝她們揮手:「快走吧!別沾上不乾淨的東西,你看那兩邊的宅子都搬走了。不然這寸土寸金的京城,怎好空置這樣一座院子?」
「謝郎君!」呂遂願機靈,趕忙行禮致謝,拉著呂鶴遲往外走。「快走吧阿姐!」
呂鶴遲好像才回過神來:「不小心就迷路了,鬧了笑話。」她再度回頭望過去,直到完全看不到那宅子。
「真嚇人,怎麼京城還能有這樣的事!」呂遂願義憤填膺地說,「怪不得阿姐說京城惡人極多!」
呂鶴遲走了半晌,才喃喃地低語:「是啊,是的。」
回到崔府剛好是又到喝藥的時辰,呂鶴遲端了藥和蜜餞碟子,轉去藥廬臥房。
門從裡面打開,淮王與康壽好似已經等了很久,尤其淮王,滿臉期待地揣著手等她進去。不知為何氣氛有些微妙,崔玉節臉色也不是很好,呂鶴遲一頭霧水,「淮王殿下,康醫官……」
「呂姑娘,」淮王清了清嗓子,端正站直了:「本王還未曾婚配。」
「啊?」
又指指康壽:「康醫官也未曾。」
呂鶴遲腦袋轉了半天,什麼意思呢?自己「初來」京城,一介平民,婚娶跟她有什麼關係?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於是真誠地誇獎道:「都還是童子身嗎?這般年紀很是難得,含德之厚比於赤子,修養靈性,二位皆有福報呢。可惜民女雖出身道門,卻未曾習得命理之術,不會看命格。」
崔玉節笑得傷口痛。
只見淮王歪著腦袋「嗯」:「原來還有這種理解……受教了呢。」
康壽臉上有種「我為何會在這裡」的疑問與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