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堅持什麼,追求的是什麼,分分鐘都想跪,卻又放不下最初才來的那個自己。
她現在無比懷念去年剛來的那個林秋曼。
她可厲害了,靠著一骨子不服輸的傲氣過三關斬六將,硬生生把禮儀教條破開了一條缺口掙扎了出去。
而今才僅僅只隔了一年,那個林秋曼就開始搖擺不定了,再也沒有最初的那份堅持執著,甚至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她質疑自己的信念,質疑自己的能力,甚至開始反思現代社會所謂的自由平等尊嚴是不是都是虛假的。
似乎從頭到尾她都是依附的,依附林府,韓家,晉王。
沒有了林府,她窮得叮噹響;沒有了晉王,她隨時坐牢被殺。
現在林家敗落,避風港沒了。
如果沒有晉王,韓三郎隨時可以像上次那樣把她擄掠去踐踏,她連一點反抗的本事都沒有。
可是晉王對她的占有欲同樣跟禁臠差不多,唯一的,獨享的,且是專制的。
有區別的是,他的占有要高級一點,至少是打著喜歡的名義。
瞧,多有人情味。
人家有權有勢還喜歡你。
你還矯情什麼呢?
僅僅一年,她就是開始徘徊在被父權社會奴化的邊緣。
僅僅一年,那個曾經靠自己一路攀爬的獨立女性開始質疑自己的獨立是否是絆腳石。
僅僅一年,她便開始覺得自己所謂的尊嚴在男女關係中壓根就不重要了。
似乎到現在她才徹底覺悟,在這個時代,女性是不配有尊嚴有抱負的,因為你根本就掙不來。
在所有權益都在向男性傾斜的世道,在男人是天女人是附屬物的世道,她們這群人從頭到尾都是依附的。
出生依附於父親,出嫁依附於丈夫,丈夫死去則依附於兒子。
從頭到尾都沒有自己。
林秋曼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雙手,那雙手白皙優美,十指不沾陽春水,伺候男人是極好的。
或許說生來就是伺候男人的。
現在她的金主就在身邊,只要把他伺候好了,想要什麼都可以。
她也沒有資格去埋怨,是她自己去求的。
可是若不去求的話,林府所有家眷皆被奪籍發賣,一旦入了教坊做官妓,那才叫一輩子都完蛋了。
明明只是林文德一人犯錯,全家都得連坐,皆因女眷只是附屬品。
僅此而已。
明明按照平時的量刑是沒有這般嚴苛的,皆因聖上震怒親娘舅被殺想泄憤。
僅此而已。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誰能告訴她,如何才能不忘初心?
李珣給她上的這堂課徹底把她搞致郁了,當天晚上她連飯都沒吃,陷入了死氣沉沉的灰敗中。
李珣還當她鬧小脾氣。
曾經生機勃勃,活力四射的女人忽然沒有了靈魂,只剩一副軀殼供他取樂,他總覺得不得勁兒。
做了一場,一點都沒有往日的滋味。
懷裡的林二娘還是那個林二娘,甚至比往日更溫順了些。
李珣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他也說不出來,就是很奇怪。
「你怎麼了?」
林秋曼:「???」
李珣細細打量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林秋曼搖頭,不答反問:「難道殿下不喜歡這樣的二娘嗎?」
李珣:「……」
林秋曼:「今日殿下帶奴去看抄家,讓奴知道了什麼叫做安穩。既然有了安穩,那奴只需要百依百順待在安樂窩裡就好了。殿下想要什麼,奴就給什麼,這難道不是殿下正需要的嗎?」
李珣被噎住了。
林秋曼:「賣身就得有賣身的覺悟,奴往後也會日漸變成安分守己的後宅婦中的一員,規規矩矩遵循三從四德,相夫教子,以夫為天,足不出戶。這樣的女郎,不就是殿下想要的嗎?」
李珣沉默。
林秋曼:「難道殿下不喜歡二娘百依百順?」
李珣一言難盡道:「女郎大體都是一樣的,我為何非得睡-你林二娘?」
林秋曼:「殿下實在強人所難。正如你所說,我做人你不樂意,我不做人你也不樂意。現在奴順從你不樂意,奴不順從你也不樂意,你到底想要奴怎麼樣才樂意?」
李珣被這話給問住了。
林秋曼溫順地蜷縮在他的懷裡,說道:「奴想明白了,往後對殿下百依百順,只盼殿下憐憫疼寵給奴一方安穩,其他的什麼都不求。」
聽到這話,李珣像見鬼似的推開了她,坐起身道:「你這是中邪不成?」
林秋曼:「???」
李珣:「我要你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