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時間用來讀書,飯後小睡片刻,醒了就寫文。
常常一抬頭,發現天已擦黑。
如果結束得早,或者那天不想看書寫字,她會出門散個步,挑比較安全的路段。
深秋隱藏在上海密集的樓宇間,風吹過,樹葉在街面上飛舞,行人步履匆匆,疏落之意盡顯。她漫步其中,只覺得無數故事在心頭涌動翻滾,心情飽滿而舒暢。於是知道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筆尖在暗黃色的稿紙上滑動,沙沙有聲,故事正以文字的形式鋪展開來,猶如彈奏一支曲子,從寧靜到尖利,從舒緩到緊張,在最後一刻爆裂開來。
「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
她擱筆,輕一口氣,故事寫完了,那個世界的門也砰然合上了。
洛箏沏了壺茶,又挑了本書。
有人敲門,手法陌生,介於猶疑與困惑之間,不是張嬸。洛箏開門,一張熟悉的臉龐映入眼帘。
「姨娘,您怎麼來了?」
洛家二姨太,四十出頭的年紀,未嘗生育過的緣故,走起路來依然娉婷翩致,殘留幾分少女風姿。她是第三個找上門來的娘家人,在此之前,洛箏的舅舅和嬸母都來勸過她,無不失望離去,想來以後也不會上門了。洛箏沒覺得傷感,因為母親的關係,於人情世故方面,她一向淡薄,除了對三姐洛馨。
二姨太也是來問罪的,仗著從小看她長大的份兒,比之前的勸說者更為來勢兇猛。
「你以為我不懂你的心思?我懂!不就為姑爺討了個小,你不舒服到現在麼!我和你娘都是給人做小的,你從小就在這樣的家裡長大,怎麼就容不下了?不是姑爺不疼你,你自己不爭氣生不出孩子呀!我也沒孩子,可跟我比,你不知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姑爺就守著你一個,不像你爹,見一個眼饞一個。他討小也是為給馮家傳宗接代,你還為這個彆扭,太不知足!」洛箏連茶都懶得上。
「你爹爹讓我帶句話給你,夫妻吵架是常事,鬧脾氣可以,但要適可而止,尤其不能拿離婚出來挾制人,你以為離婚好玩嗎?離了婚,你這輩子靠誰去?別學你娘,一輩子給自己找不自在,男人頂煩這樣的!」
洛箏一口鬱氣凝結在胸口,直接把二姨太請出了門。
二姨太憤恨,「除了我,洛家不會再有人來看你,你把一家子的臉都丟光了!」
「那就請姨娘也帶句話給爹爹,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以後即便是餓死也不會去求爹爹,他就當沒我這個女兒!」
第四章 :《凝視》(一)
夜了,洛箏毫無倦意。她挑了挑煤油燈的燈芯,好讓光再亮一些。
上海水電供應緊張,家家戶戶配給少得可憐,一般人家只在吃晚飯時開一下電燈,吃完就關了早早歇息。這些麻煩洛箏在馮家時是感受不到的。她不習慣太早上床,便托張嬸買了這盞油燈。
夜寂靜如死,洛箏感到飄渺的孤獨,她想寫點什麼。給祁靜的稿子都是中篇,她從未寫過長篇,還是習慣問題。
但她心裡已經有了個故事,是打算寫成長篇的,寫她自己。她把曾經的經歷轉移到筆下這個叫「雨桐」的女孩身上,希望為雨桐畫上句號的那天,自己也能將昔日的歡樂與痛苦一併放下。
關於這個故事,洛箏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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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視》(一)
雨桐滿十歲以後,見過她的人都說:「瞧這小模樣,將來肯定比你媽媽還漂亮!」
不過母親並未因此而高興,她總是責備雨桐淘氣,就像現在——
小環正倚在遊廊柱子上刺繡,雨桐悄悄走到她身後,冷不丁把一大捧桃花瓣撒在她頭髮上。
「下花瓣雨啦!小環變新娘子嘍!」
小環丟下繡品就來抓她,兩人在院子裡你追我逃,足足笑出五六個人的聲兒來。笑聲突然被掐滅——母親站在遊廊這端,素著臉瞧她倆。
接下來是司空見慣的訓斥,翻來覆去無非那幾句話——母親要她爭氣。雨桐不懂怎樣才算爭氣,如果爭氣僅僅意味著枯坐在凳子上寫字、背書,那麼這實在不是一件令人嚮往的好事,更何況姨娘說這些玩意兒對女孩而言壓根沒用。=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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