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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忍無可忍,她硬起心腸,縮回被子裡,兩手捂著耳朵,繼續睡。可那鬼哭狼嚎的聲音像種在她腦子裡了,持續迴響,聽得她想吐。

折磨到東方漸白時才停歇。洛箏有奄奄一息之感,仿佛挨打的人是自己。

那個人招了?她在朦朧的意識里思忖,如果是我,我能堅持多久呢?

忽然又是一陣刺耳的響動,哪扇牢門開了,洛箏豎起耳朵聽——有東西在地上拖,發出沉重的摩擦聲。

「招了?」一個人問。

「沒氣了!」另一個人說,不帶一絲感情。

洛箏的心剎那凍結,好像自己也跟著死了,渾身一絲力氣都沒有,過了許久,才發現自己正在流淚。

有人進來,是張陌生面孔,開了鎖要帶她出去,終於輪到提審她了。

手被銬著,跟在獄卒後面,她留心四周的布局,有條長走廊,兩邊挨次是許多間關押房,門緊閉,聽不見聲音,不知道昨晚是在哪間房裡行刑。

獄卒朝她吼:「別東張西望!」

眼前豁然開朗,陽光刺目,晃得她睜不開眼,忍不住抬手去遮,手銬划過臉龐,冰冷的接觸,突然令洛箏震動,仿佛才明白自己可怕的處境。但也不容她多想,又被催著快走。

居然還經過一個操場,一群日本士兵在出早操。這麼說,是在日本人的地方,虹口?憲兵隊?

有個身影穿過操場匆匆朝對面一排平房走,洛箏朝他瞥了一眼,怔住,再瞥一眼,還是不能相信,獄卒見她走得慢了,回身一扯她胳膊,「快點兒!」

她被帶進一間辦公室,陳設沒有特別之處,除了案上供奉的一把武士刀。

戴眼鏡的日本軍人著令給洛箏打開手銬,也不多話,遞給她紙和筆,要她簽字畫押。

沒有拷問毆打,就這麼簡單?

洛箏鬆了口氣,仔細將那紙上的內容讀了一遍,是要她承認自己犯下的莫須有的罪狀,並表示已知錯悔改,她一點沒猶豫就放下了,搖搖頭,表示不簽。

日本人說了一段話,翻譯轉述給她聽,「你簽個字,再按個手印就能放你走。」

洛箏還是搖頭。

不簽字會怎麼樣?會不會和早上被拖出去的那個人一樣下場?

屍體在地上蹭擦,毫無尊嚴,像一堆廢棄物,只因為他堅持不妥協。憤怒給了洛箏勇氣。

日本人揮揮手,獄卒重新給她銬上手銬,她再次被帶回牢房。

夜幕降臨,陰森的氣息在牢房裡一點一點凝聚起來,昨夜的哭嚎在洛箏耳旁迴響,今晚該輪到她了吧?白天的堅強像氣體一樣蒸發了,這種猜想本身就夠折磨人的。

恐怖的哭喊再次出現,來自別處,且依然離洛箏很近,仿佛存心做給她聽,威嚇她。

洛箏發現自己依然受不了那聲音——在這叫喊的盡頭,要麼是投降,要麼是死亡。兩者都很殘酷。

她縮緊了身子想,明天如果他們要她簽字,她也許真就簽了,要趕緊離開這人間地獄。

令人崩潰的一夜,終於熬到天亮。

緊接著,又是完全相同的兩日,時間在這裡已經不起作用。洛箏咬著牙忍受這種要將人逼瘋的日子,熬不下去時,就想想那個被拖出去的同胞。

她很想找人打聽點什麼,關於外面,關於自己。可頭天給她送飯的獄卒後來再沒出現過,接替他的是個滿臉橫肉的男人,一點好聲氣不給。幸好沒收走她的被子。

就這樣熬到第五天,終於又來提她。

洛箏一邊走一邊思想打架,簽還是不簽?

人就是這樣,在毫無希望的境地反而比較堅定,但只要見到一絲陽光,就會生出本能的嚮往。

這回她沒有被帶出大樓,而是將她領進了相隔不遠的另一間房——祁靜坐在裡面等她。

幾天不見,洛箏容顏憔悴,像猛瘦了一圈,祁靜乍見之下,眼圈立刻紅了,一把捂住嘴,要哭的樣子。

「他們是不是......」

洛箏安慰她,「沒有,我沒受罪,只是晚上睡不著——我這是在哪裡?」

她有許多問題要問,先得弄明白自己的位置,進來時,他們給她頭上套了東西。

祁靜道:「是日本陸軍特務處的一個基地,就在極斯菲爾路上。」

洛箏點點頭,又問:「他們怎麼會放你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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