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瑧言才發現他眼尾發紅,一下就明白了。他放下左弈的手,但沒放開,一直握著他的手腕:「別怕,我陪你。」
他現在這副摸樣趙瑧言一定誤會,他不是害怕,又或者說,趙瑧言以為的害怕和他的不是一個層面。可左弈不想解釋,他轉頭朝向另一邊,不讓趙瑧言看。
把手腕從趙瑧言手裡抽出來,不輕不重地說:「不用。」
趙瑧言根本沒理會他說的話,又抓過他的右手,翻過來,把藥膏和棉簽放到他的掌心:「這個你拿著,一天擦四到六次,擦之前先洗手,把水擦乾了再上藥。」
左弈手指蜷起,把藥膏和棉簽緊緊攢在掌心。
趙瑧言往左弈那邊移了一點兒,跟左弈並排坐,肩膀碰著肩膀。他轉頭看向左弈:「這條走道很久沒有打掃了,地上都是灰,很髒。」
「無所謂。」
半晌,左弈才說了一句話,他一直保持著剛才的姿勢。趙瑧言接著說:「背後的牆靠一下就會沾上灰。」
「沾就沾吧。」
「走廊的燈很久沒打開,電費要平坦,誰家都不願意出。」
「哦。」
「我不是故意把你關在外面。」
「……」
身邊的人突然沒了聲,然後是一聲很輕的嘆息,像是要忍住什麼,左弈緊緊咬著下嘴唇,弓著背,肩胛骨輕輕顫抖著,他用左手捂著臉——右手上了藥,剛抬起被趙瑧言及時抓住了。
左弈的手緊緊貼著眼睛像是要把眼淚全都塞回眼睛里,掌心溫熱把眼睛熏得氤氳,眼淚止不住往外冒。
他以為自己難過但不會哭,這些天目睹很多人對著外公的照片哭泣,他也只是在一旁沉默地看著,有很多事情等著他處,整理遺物,招待從各地趕回來的親戚,偶爾閒下來時給趙瑧言回 信息。
等所有事都處理完,又有一瞬間讓他想起不願觸碰的回憶,被壓抑的悲傷終於一瞬間爆發。
那隻被趙瑧言抓著的手,緊緊握成拳,他開口,聲音里全是止不住的顫抖,「我再也見不到、見不到公公了。」
趙瑧言在他後腦勺上輕輕揉了揉。做完這個動作,趙瑧言恍惚了一下,他最討厭這個動作。王秦走的那天,摸著他的後腦勺,久違地對他露出溫和的笑容,卻說了一句很殘忍的話「瑧言,媽媽走了,以後你和爸爸一起生活,要聽話。」
而此時他只想安慰身邊的人。
他的手掌移到了左弈的背上,少年的後背單薄,能感知肩胛骨的形狀,手掌在上面一下一下輕柔地撫慰。
趙瑧言回頭,望向天上的月亮。被烏雲遮住的月慢慢顯出來,剛過完中秋,月亮還是圓的,發著朦朧的光。
「但是你心裡會一直記著他,會記得他的模樣,記得跟他所有的事。他那麼疼你,也會在天上,一直看著你。」趙瑧言的聲音比平時低沉。
左弈的左手掌心一片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