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往後站些。」白手套低聲,奉上白手帕,「別髒了您的鞋。」
顧斐波接過手帕,沒有回答。
白色的牆壁出現人形拖影,黑紅色的液體自上而下流動。
顧斐波穿的西裝褲腳儘是暗色斑點,一片狼藉。
痛呼弱了下去,李叔的臉,青紫腫脹得讓人分不清五官的分布。
脹起的皮膚混著凌亂的刀口,鮮紅的血液毛細血管滲透皮膚表層,又或是從創口直流,像個血人已經分不清模樣了。
他的喉結裸露在空氣中上下滾動著,肺部如風箱般抽拉出嗬嗬的聲音,血沫卡在喉口,他用力閉上眼又睜開,用盡渾身的力氣吞下血痰,枯骨般的手指抓住顧斐波褲腳,緩緩側頭看向顧斐波,他想笑,嘴角抽動了一會又不掙扎了,他說,「這幾個月,顧家焦頭爛額的幾個月,費家給我黃金,給我地皮,地位,權力,生產資料,車子美人應有盡有,短短几個月就給了我在顧家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我知道少爺對我有恩,但是顧家太大,人太多。」
「您幫我,就像順手給路邊的螞蟻落下一粒米粒。」
「只有背叛的瞬間,我才有了統戰價值,才從一個毫無貢獻的普通人,成了能被您虛以委蛇的統戰對象。」
「價值,自尊,權力,希望。」李叔眯眼,「人活著不就為了這點東西嗎?」
「只是我輸了,所以我死了。對嗎,少爺?」李叔握著顧斐波褲腳的手指迸出了將死之人不該有的力氣,他像是用盡全身的力量死死抓住顧斐波褲腳,他抬起上身,費力地去尋找顧斐波的眼睛,問他,「我沒有錯,對嗎?少爺,我沒有錯......我有什麼錯。」
「少爺,我沒有錯,對嗎。」
顧斐波居高臨下地垂眼看他,沒有回答,只是抬手扯開了自己的褲腳。
沒有遇到一丁點的阻攔。
他死了。
瞳孔放大渙散,不消一會就會失溫,變紫,僵化,出現屍斑。
顧斐波很清楚。
「處理掉。」
白手套舉槍,射擊,像是一個冰冷的機器。
新鮮的腦漿伴著熱騰騰的鮮血噴濺在天上。
顧斐波用下屬遞來的手帕擦乾臉上的血沫,又垂眉,一根指頭一根指頭地擦淨指尖不知何時濺上的血漬。
染血的紙巾如幼鴿振翅,輕飄飄地落在李叔臉上。
白手套拖著屍體離開,留下一地血跡與拖痕。
「我們查到他的女兒兩個月前因車禍腦損傷,目前還在在燈塔中心醫院ICU里接受治療。」下屬向顧斐波輕聲稟告。
倏地,顧斐波攔住即將消失在眼前的屍體,蹲下身從他胸前離心臟最近的口袋裡翻出了一張泛黃的老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不過三歲,扎著沖天羊角辮,跨坐在父親的肩頭手舞足蹈咧著嘴笑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