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蔣域,小魚便偷偷告訴易純,他最近一直在攢錢,要離開他爸爸。
他跟蔣思明的關係向來不好,兩個人曾經打進過派出所,被打得鼻青眼腫的蔣思明照舊是溫和的模樣,於是事情矛頭轉向冷臉的蔣域,民警調解關係時一直勸他要理解父母良苦用心,問起蔣域的媽媽去哪裡時,蔣域叛逆地別過頭不願多說,蔣思明便說他們離婚了。不知道哪個字刺激到蔣域,兩個人當著民警的面又打了一架。後來這件事情便傳開了,誰都知道蔣家父子不和。
這件事是樓下報亭老闆閒來無事講給易純聽的,易純每次在那裡買火腿腸時他都要拉著人說上兩句,蹩腳的普通話夾在純正白話新聞里,易純偶爾會跑神,思緒飄向泛潮的海邊。
「錢都給阿彩啦,他現在身上沒有錢,」小魚收起笑,「撞球廳工作我給介紹的,臉好看嘛,不過最近他想再找一份工,太辛苦了,你有時間勸勸他。」
電影片尾曲響起來,小魚對著化妝鏡補妝,泄洪一樣打開話匣子。
易純本想說她要怎麼勸,轉念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她是以蔣域親戚的身份進入他的圈子的,只好點頭應下,問道:「那他功課怎麼辦?」
小魚學著歐美電影裡的聳肩姿勢,「不知道咯,他的心思我們猜不到。」
前不久雨天裡那首《晴天》的音調易純還能回想起來,透過歌手本人的歌聲,蔣域的嗓音逐漸變得清晰,在當時的傘下凝成一團柔軟的白雲。
「小純呢,有喜歡的歌手嗎?」
小魚補完妝,看了眼銀幕,饒有興趣地換話題。
易純拽著胸前打了死結的飄帶,仍是不死心地要把它系成蝴蝶結,點頭,「有的。」
「是誰呀?」
她看著被電影光照得明明滅滅的黃色裙子,笑道,「應該是Jay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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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心情很好地拎著一隻燒鵝往城北的方向走,在她說完要去城北看媽媽以後,易純便猶豫跟她說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騙了她,其實自己去過城北。
在人頭攢動的廣州街頭,小魚彎下腰捏捏易純的臉,笑成月牙眼,說她一開始就知道,並表示同時也知道她跟蔣域不是親戚關係。
她從小在那邊生活,很早之前就見過阿彩,也就是說,蔣域當時說的那通話其實是說給別人聽的。
不同於她對自己媽媽的評價,她說起阿彩的時候眼睛眯成一條縫。易純一直記得當時的場景,小魚像是陷入回憶,紫色眼影閃著亮光,說阿彩是一個很奇妙的人。
她站直身子,點了下易純的鼻子,還是一樣囑咐易純不要經常去那邊。
她的裙角消失在街的另一邊,等易純回神以後,已經站在了公寓樓下的玻璃門前,樹葉搖晃的倒影仿佛從她身體裡穿過,她變成湖綠色河水表面的波紋。
旁邊有盞壞掉的路燈,在夜晚八點鐘會準時亮起微弱不起眼的燈光,因此它周圍的草坪顏色都不太活潑,連同玻璃門上的光都很弱,上面映著易純的身影,胸前的飄帶終於被她打成了蝴蝶結。在上樓之前,易純從口袋裡掏出口紅,輕輕往嘴唇上抹了一點。
草坪里有蟲子跳動的聲音,她一步一步踏上樓時每一層的聲控燈軟綿綿地亮起,開門進去的時候房間裡靜悄悄的,只有外面的路燈落成地板上的燈柱。
她鬆了一口氣,迫不及待想要告訴蔣域約會的感覺,還想告訴王麗華女孩子之間的見面也可以稱為約會。
不過那天晚上蔣域並不在家。在易純踢掉走了半天的鞋,光著腳丫子站在陽台上聽歌時,另一邊的蔣域正在一家酒吧當臨時駐唱。
台下觀眾舉著酒杯肆意律動身體,蔣域往下按了按帽檐,唱出爛俗無趣的歌詞,斷斷續續的音樂像極了滿篇錯別字的作文。
第8章 將我變成透明的風
兩個月之後,這座城市留給易純的印象只剩下兩種顏色,一種是悶熱的綠,另一種是凌晨陰霾的藍。
王琴和易鑫河熟睡以後,易純經常站在陽台上對著那片陰霾藍發呆。遠處的山風或是海風裹挾情緒,將她變成透明的同類,於是她能站在上帝視角再次經歷一遍八月以前的生活,那些是她已經熟悉了的故事開頭,比如用強硬的態度反駁鄰居說的話,勸說在東邊窗戶下的王麗華不要朦朧落眼淚,比如在踏上去往廣州的綠皮火車前,不要賭氣,要轉身給王麗華一個擁抱,以免自己在難捱的八月里頻繁懊悔。
再往前,是在四五歲時告訴王麗華,媽媽就是媽媽,沒有大媽和二媽之分。
不過忽閃的星光或是空氣中閃電轟鳴會將易純的發呆打碎,讓她突然意識到,剛才想起的那些事情無法被復刻,同樣,她也不能再次經歷。=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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