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拎著燒鵝搖搖晃晃地鑽進小胡同,轉過頭對出神的蔣域嘟囔一聲,「你說你何必呢?」
喝多的人不自覺重複,「蔣域你說把自己搞那麼辛苦何必呢?」
第13章 一棵從心臟長出來的樹……
易純剛結束最後一門期末考試那天,跟王琴發生一場爭吵。
她回到職工公寓時王琴罕見地沒有上晚班,那天窗外是過分燦爛的晚霞,屋裡沒有開燈,餐桌上的晚飯安靜躺在保溫罩下。
王琴站在陽台,雙手環胸,不知道在想什麼,聽到身後的動靜後看眼易純,問她今天考試怎麼樣。
她的成績比剛入學時稍有進步,不過仍是達不到王琴的期望,王琴雖沒有明說,但是每次緊皺的眉與下意識的搖頭都表現一種不滿。
易純放下書包吃飯:「還不知道。」
王琴進屋,很輕地笑了一下,「你自己的考試,你沒感覺嗎?」
易純搖頭:「沒有感覺。」
她本意並非要頂撞王琴,只是話出口以後太容易讓人誤會,而那天也恰好遇到情緒化的王琴,易純猜還是跟易鑫河有關係。
王琴眼神怪異地看她,厚厚的嘴唇往下撇,問,易純你在不滿意什麼?
她那副表情,太像站在後窗抓到違紀學生的班主任,易純曾經在課上畫畫時被抓過,畫得入迷時從斜上方探過來一隻手,將她的畫本和鉛筆一併收走。
王琴的原話是,易純目前擁有良好的教育和居住環境,幾次晚歸王琴與易鑫河都沒有責怪她,也沒有探究她的隱私,就算她的心沒有在這邊,沒有在親生父母身上,他們後來再也沒有在餐桌上說些她不愛聽的話。
她在這座公寓中擁有極大的出入自由權力,大人們從未限制她交什麼樣的朋友,同樣也沒有揪著她的成績不放,他們尊重她的意見,周末去哪裡玩吃什麼飯菜都會詢問她的喜好,王琴還會定期帶她去香樟街,買什麼風格的衣服都是由她自己決定。
你到底在不滿什麼?
王琴這樣連問易純。
易純從飯碗中抬頭看她,迎著日暮光,晚霞燦爛繁華,看不清楚她的表情,質問的語氣總讓人有種犯了滔天大錯的感覺。
但易純盯著外面的雲彩,仍然跑神想起背過的火燒雲課文,王麗華也是這樣站在她面前,聽她一字一字地背誦。
王麗華小學畢業,要說有多少文化也談不上,聽完易純的背誦後要在課本上簽字,她寫的字歪扭歪扭,嫌棄不好看最後畫了一隻圓乎乎的北極熊。
她手巧,會縫紉,也會畫畫。
王琴沒有注意她的心思不在這裡,接著說,「我說過,姐姐把你養大我很感激她,但你......」
「但我還是沒有做到一碗水端平對吧。」
易純突然安靜問她。
王琴的身形頓了一瞬。
易純覺得沒意思極了。
她是真的很想問一問,王琴和易鑫河起初並沒有往碗裡添水,她該怎麼端平?
失衡的天平和端不平的水,到頭來不是一個意思嗎?
王琴再次被偶爾露出尖牙的易純嗆住,被刺激到後仍舊保持她冷靜的語氣:「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經常給她打電話。」
「你跟蔣域很熟,從第一天我就讓你少跟他接觸,你不相信我。」
易純沒有否認,「他願意幫我,願意借給我手機。」
王琴恢復輕笑的語氣,「你在怪我不讓你跟她聯繫?」
「我沒有。」
「那你為什麼在我面前總是掛臉?」
她估計說到痛處,聲線有些抖動,卻還是那副利落的表情,「你知道嗎,我情願沒把你帶來廣州,你痛苦,我也痛苦。」
「你和易鑫河不親近情有可原,但你是從我肚子裡生出來的,我看著三樓的同事和她女兒都很羨慕。」
「其實你兩歲的時候我就想帶你出去,可是姐姐她不同意,我回去那麼多次,你總該記得我是你的母親。」
「我有時候又懷疑你有情感障礙,後悔沒有早些把你從小鎮帶出來。」
易純仿佛失去支點,聽著她顫抖的聲音,沒由頭感到煩躁,「你錯在把我生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