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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彩出殯那天,陰雨連綿,城北區店鋪的霓虹燈光在雨水裡濕漉漉的,有股令人窒息的潮熱。

她當時的模樣已經跟一開始的粉桃花完全不一樣,易純無法清晰感知她的決心,她到底抱有多深的執念才能用一盆水結束生命,甚至選擇在距離蔣域不遠處的病房裡。

阿彩愛不愛蔣域,易純一直沒有想明白,也想不明白母子緣分與愛恨存不存在關係。

或許吧,或許阿彩愛過他,只是對於她來說,愛並不是永遠占據上風。

王琴說,自己來這邊工作時,其他人都喊她「阿彩」,第一次見到她,是在香樟街劇院裡。王琴和易鑫河約會去聽粵劇,阿彩當時是演員,她長得太漂亮,桃花臉,狐狸眼。

後來王琴搬到公寓和易鑫河同居,在隔壁陽台上看到翹著腿唱戲的阿彩,再一次被她晃了下眼睛,那時阿彩還沒有離開劇院。

兩個人起爭執是因為阿彩說王琴長相不好看,皮膚不白,身材也不豐滿,個子又低。

王琴說她慣會勾引男人,眼神隨便一甩就能甩出幾分情。

口舌之爭,偏偏都戳中對方最在意的事情。

蔣思明花很大功夫才追到阿彩,因不滿她身邊總是環繞太多男人,便主動幫她辭去劇院工作,後來阿彩懷孕,某次外出尋找應酬的蔣思明時不慎摔倒,送去醫院檢查發現她骨盆畸形,蔣思明以此為藉口,杜絕她外出。

她臨盆時又遭遇難產大出血,在閻王爺那裡撿回來一條命後腿便瘸了。

「陳苹彩」這個名字,王琴在2008年才知道。

但阿彩的墓

碑上沒有名字,因為她沒有墓碑。

火化前,易純看著她旗袍上的畫眉鳥,那些鳥從她身體中撲棱翅膀飛走,帶起一陣飄向海面的風。

易純仿佛看到開滿的桃花全部順著風掉落,剩下乾癟的桃核。

蔣域十八歲當天,捧著阿彩的骨灰盅站在珠江入海口,將她的骨灰撒進大海。

早些年阿彩經常跟著劇院全國到處跑,有段時間風頭正盛,省報專門報導過關於她的新聞,昔日紅極一時的演員,最後選擇了海葬。

易純站在岸邊等蔣域回來,一輪橙黃色日落掉進海里之前,她看到遠處甲板上一道彎曲的身影。

後來蔣域想起這件事,還是覺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阿彩送給他的成人禮。

一份關於自由與解脫的成人禮。

第19章 藏在貝殼裡的浪潮聲

蔣域知道於小魚離開已經是半個月後的事情了。

在木棉站的公寓裡,易純蹲在陽台上剪爬山虎的枝蔓,蔣域趴在沙發上閉眼休息。

易純知道他沒有睡覺,從海邊回來以後,他常用這種方式抵消滯後的情緒。

蔣域身上的情緒並不低沉,易純感覺那更像是一股夏天傍晚的氣息。

安慰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易純既不會轉移他的注意力,也不會像於小魚那樣用自己的經歷抹平對方的痛苦。

但是蔣域告訴她,他並不覺得痛苦。某個支點消失,他突然有些迷茫。

他歪過頭這樣說的時候,易純想起於小魚給她寫的那封信。

春末夏初,樹木蓬鬆地綠著,易純感覺自己也變得蓬鬆,然後變成一團不明物體飄到天上,俯瞰被雨淋濕的建築物,它們身上有孤寂深沉的顏色。

她挑挑揀揀告訴他於小魚已經離開廣州,提及離開原因,她沒有想好措辭,只說於小魚順著大海遊走了。

蔣域一動不動趴在那裡,將腦袋重新轉回去,問:「易純,你什麼時候走?」

易純的手指沾有爬山虎枝葉上的雨水,涼涼的。她動動蹲麻的雙腿,「不知道,但應該很快,」她小心剪下幾根藤蔓,繼續說,「你知道他們在鬧分手,好像還很嚴重。」

「我去哪裡無所謂咯。」

易純拍掉手心的雨水,回頭看到一顆黑乎乎的後腦勺,「蔣域,如果我走了,你會想念我嗎?」

蔣域沒說話,易純只聽見他均勻的呼吸聲,以為他不會再開口說話,將陽台上的藤蔓插進花瓶里。

「這句話只有表面含義嗎?」

蔣域開口問她。

易純把來時買的幾枝玫瑰花剪枝,依次放進花瓶,頭也沒回地說:「對呀,我會很想你的。」

蔣域突然笑了,笑聲悶在沙發抱枕里,看著她的側臉問:「那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易純特意轉下身子,跟他注視:「如果你同樣想念我的話,我們應該還會再見。」

蔣域的目光一直落在陽台,易純蹲在那片孤寂的綠意中認真地給玫瑰剪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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