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修聽見宮中敲起喪鐘雲板時,怔怔然半日佇立。隔壁的赫連玥寧亦是聽了半日,直到看見東邊騰起半天高的火焰光芒時,才朗朗笑道:「這是送葬的鼓舞和燒葬,這聲勢,不是陛下薨了,就是皇后或太子!」謝蘭修的手不覺握在薔薇的枝條上,已經長老了的薔薇刺狠狠扎進她的手心裡,可她渾然不覺疼痛。
赫連玥寧的歌聲恍若鬼魅般響起,謝蘭修皺著眉不知她樂個什麼勁,回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悲個什麼勁。
雖然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進去了,也自我安慰譬解了許久,但是那種心慌慌的不確定感還是纏繞了她好久。直到那個早晨,拓跋燾又出現在西苑這片冷漠的屋宇之間。
謝蘭修眨著眼睛看著他,他鮮有的穿著一身玄黑色外袍,單薄的料子在秋風裡瑟瑟,衣服下裹著的那個人,仿佛也瘦了不少,不知是否由於寒冷,亦是一副瑟瑟的模樣。
死的不是他。
謝蘭修似乎並未感覺到悲傷,但是渾身冰冷得連呼吸都滯住了,她必須奮力地從口鼻里吸入空氣,才能使自己不至於窒息。她直直地盯著他,哪怕已經知道了,也靜默地等著他自己說出來。
拓跋燾開口開得無比的艱難,他來這裡之前,以為自己無法面對的是謝蘭修,結果看著她的眼睛,看著那雙清澈眸子裡映出來的那個自己時,他發現他最終無法面對的還是自己。他緩緩地近前了兩步,好想伸手從她懷裡擷取一點暖意,可是竟然怯懦了。「阿修……」他峻厲的臉上少有的露出一絲赧然,牽得唇角一道紋路褶皺起來,他的聲音帶著些微的沙啞,仿佛是自責,問出來的話卻莫名其妙,「這幾個月,過得好不好?」
謝蘭修不由嘲諷地冷笑了:「托陛下的洪福,還活著呢。」
他低著頭,卻抬著眼皮,窺伺般看著她,身材高大,形容卻有些卑微,好久才又說:「寂寞嗎?」
沒有等她蹙著的眉頭有絲毫變動,拓跋燾已經自己搶著自言自語起來:「一定的吧!寂寥孤獨……正是我一向以來的滋味。孤家寡人,無人可信,你如今知道它的難受了?有時候,我恨不得用天下去換,換常人家的些微平靜自在……」他更加地抬高了點眸子看看謝蘭修,突見她烏黑的鬢角間夾著一根銀髮,心頭突然一墜,鼻子裡瀰漫出酸楚來,頓了頓才又道:「連換也換不起。踏上這個位置,沒有下來的路,只有一步步踩著鮮血過去……沒有盡頭,也沒有退步……」
謝蘭修凝神聽著,終於冷笑道:「陛下何必自苦?天下人,生死尚且不能自主,誰又得自由?安享尊榮,豈是上天白賜的?」
「可是!」他急急似要剖白,可是字眼到了嘴邊,看著面前人黑白分明、毫無情緒的眼睛,又一次次咽了下去。好容易,他才終於撇了撇嘴,艱難地說:「我只是來告訴你:阿析……去了……自己……尋的短見……」
謝蘭修返身給他一個背影,旋即被他緊緊地箍住了,他的呼吸聲漸漸急促起來,說話帶著少有的哭腔:「阿修!你生氣,你就打我、咬我!你難過,你就哭!」
哭的不是她,卻是拓跋燾自己。謝蘭修轉過臉,很詫異地望著面前的男人,他曾經在她面前哭過一次,是因談及被賜死的杜太后——他的母親——那次交談,挖出了他內心埋藏得最深的傷慟。今日,只不過為一個兒子,謝蘭修竟然覺得他好笑。
拓跋燾噴薄著的難以遏制的傷懷,就被她不應有的笑顏給生生扼住了。他有些尷尬,凝視著謝蘭修的眼睛,竟不知說什麼才好。謝蘭修輕輕掙脫他的懷抱,往裡屋走,隨意地躺在她簡陋的矮塌上。=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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