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揚手喚來政事堂的長史,「今個政事堂是何人守衛?殿下也敢攔!」
「不與他們相干,他們奉命行事,你不必罰他們,」隋棠站起身來,懊
惱自己生怒卻連累旁人,話語逐漸低去,「孤也不是什麼急事。」
「誰說臣要罰他們了?」藺稷飲了口茶,笑道,「他們軍旅出身,堅守軍紀,不畏強權,理該褒獎。臣都說了,這廂累殿下久等,全是臣的過錯。縱是要罰,也該罰臣。」
隋棠一時啞言,覺得他的話又對又膈應,但又不知何處膈應自己。僵了一會,也懶得糾結,只開口道,「孤想回宮看望母后。」
藺稷頷首,「臣尚有俗務在身,這會無法陪伴殿下,讓崔芳護殿下前往,如何?」
隋棠沒想到藺稷這麼爽快,頓時笑意朗然,「自然好。」
藺稷擱下茶盞,側身來到隋棠邊上,抬起了一隻手。
這日他穿一身廣袖交領三重袍,臂膀抬起,袖擺便整齊垂落,在風中靜靜擺動。隋棠才抬步頃身,手便觸到他袖擺。
光潔綿軟的衣料,舒展有力的臂膀,明明累她晃了一下,卻瞬間扶穩了她。若她不曾眼盲,便能看到是一個半圈入懷的姿勢,寬闊安全。
然這會,藺稷只是隔衣帛握上隋棠手腕,恭敬道,「臣給殿下引路。」
*
府門外,青年目送馬車遠去,直到車身拐彎不見蹤影,方回來政事堂。
「阿兄留我何事?我且趕著去鸛流湖。」藺黍撥玩沙盤圖上的旗幟,彈指將一枚代表衛泰的白色旗幟推到,「我聞鸛流湖處,我軍略占上風,這會當趁熱打鐵,您怎會挑這個時辰回來?」
藺黍今早聞藺稷回府,初時只當城防錯報,直待早膳時得主簿傳話來政事堂論政,方確定他回來了。
然如他所言,藺稷同衛泰爭奪鸛流湖正處白日化階段。鸛流湖是南伐的必經之路,若是奪下此地,除了可以打通要塞,更是可以將這處作為日後南伐的後勤糧草儲備地。
大齊十三州,以金江劃分南北,北有九州,南存四州。自肅帝三年烽火戲諸侯放權宦官後,大小諸侯紛紛圈地為王,至今已經分裂近六十年。
藺氏原算不得世家豪族,乃這洛陽販馬的一商賈之家。
三十年前尚是肅帝年間,洛陽牧霍嵩不甘中貴人連番索取稅收,憐憫百姓艱辛,遂舉兵而起,自立為東都王。藺稷之父藺雍敬仰其為民之心,獻馬匹金箔追隨之。商賈人家本為世俗所鄙,然亂世之中,藺氏所擁有的漫天錢財、廣交的各路江湖英豪,便都成了無上財富。如此藺雍為霍嵩座上賓,領校尉職。藺雍其人聰慧果敢,義薄雲天,跟隨霍嵩不到三年,便習得兵法,參與作戰,深得軍心。後領兵平定宦官之亂,救駕於長安,一戰成名。霍嵩去世後,藺雍順理成章接手其部隊,取「東都王」之「東」字,百姓糧食根基之「谷」字,更十二萬軍隊為「東谷軍」,自稱一方諸侯。同年肅帝崩,太師範洪擁立梁王為帝,便是先皇厲帝。
先皇厲帝十五年,太師範洪亂政。十三路諸侯入京勤王,藺雍擊殺范洪,掛其頭顱於長安朱雀大街,當屬首功。慶賀之際,大意輕心,為緊隨而來的冀州牧衛泰伏擊暗殺,與其長子殞命於長安。
東谷軍全龍無首,與衛泰交戰於長安城郊,隱落下風。各路諸侯作壁上觀,天子更預備收漁翁之利,衛泰則滿懷信心欲吞全軍,成諸侯之首。
事態發展至此,誰也未曾料到,一直於涼州養馬寂寂無聲的藺雍次子藺稷攜暗子南下,一路勢如破竹,千里之路五日即達。
藺氏父子死於用兵驕態,轉眼衛泰亦是此狀,自負太甚,箭回己身。四十又五身經百戰的老將竟不敵十五少年郎,倉皇敗回冀州。至此,藺稷領父親洛州牧一職,統攝東谷軍坐鎮長安,成為十三路諸侯中最年輕的首領。五年後,歷帝崩,藺稷扶十歲太子隋霖上位。又五年過去,到如今,西北道五州已盡在其囊中。
如今所剩之諸侯,唯有領攝東北道四州的衛泰,還有便是金江以南的四州四路諸侯。
本因金江天塹,理當先一統北地九州,如此可無後顧之憂。只是藺稷搶先一步脅控天子來洛陽,衛泰知曉自己落了下風又不甘心只周旋於東北道,遂兵行險招欲奪夾在東西兩道處的鸛流湖以作後用。這才引得藺稷出兵交戰。
如此看,藺稷這會從鸛流湖戰場歸來,自是不妥。
「您不會傷勢嚴重了吧?」藺黍起身就要扯兄長衣襟查驗,「半月前信上說,你領隊突襲,受了箭傷,高燒不止昏迷數日,難不成傷得厲害回來修養的?」
「傷在何處?容我看看,我去喚醫官。」
「回來!一點皮外傷,無妨。」藺稷理正衣衫,摸過尚未痊癒的左臂,神思有些恍惚,片刻方道,「那處我們雖占上風,但也沒討到多少便宜。衛泰糧草就要斷絕,我亦受了傷,僵持無意,遂暫且收兵。其實你不去也無妨!」
「那不行,我且去盯著,待衛泰撤出鸛流湖方可安心。」藺黍轉回話頭道,「阿兄留我可是為了婚儀當日的事?」
「對,大婚那日……」藺稷莫名頓口,有些頹敗地靠在榻椅上,疲憊地揉著眉心。=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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